符籙入冰,不會變軟,還只是第一步而已。
周圍劍修叮叮噹噹的聲音有些擾人心煩,虞絨絨一開始還去看看周圍人的進度,在意識到自己到底有點心煩意亂的時候,乾脆便不再去看。
看也無濟於事,那便乾脆閉上眼。
如此一來,天地之間好似就只剩下了她與面前的冰。
冰是完整的一塊,卻總會在符意持續不斷在一個點的衝撞之下,碎開一個缺口。
有缺口,便會裂開蔓延如蛛網的線條。
空氣中的冷意呼入虞絨絨的肺中,她的手在冰水中微頓,神識卻在勾勒那些蔓延開來的線條。
然後,她的手中再拈一道符籙,極穩地避開了所有其他碎裂,輕輕點在了其中一條裂紋上。
於是裂紋再開,如此周而復始。
一開始,她還會在每次停頓的時候,下意識去摸符籙,到了後來,符籙用光,她竟然也毫無所覺,只是下意識做了一個拈紙的動作,再重新點在某一條裂紋之上。
心念所動,符意自現。
松梢雪劍凝成的符意在她指尖流淌,坐在冰瀑面前的少女如此久而久之,整個人都彷彿帶上了一股越發銳利的劍意。
暮色沉沉,黑夜悠長,再到朝露散去,梅梢雪峰的金色重新散落大地,點燃冰瀑最高的那一簇,再慢慢移到不知何時也已經入定了的傅時畫身上。
出了御素閣後,他自然不再穿御素閣的道服,而是換了一身青衣常服。
青衣少年鴉黑的睫毛輕輕動了動,睜開時便彷彿是被點落的金色驚擾。
他確實是從入定中被驚擾醒來的。
因為不遠處背對著他的少女身上的劍意已經越來越濃,濃到她體內的淵兮都已經在躁動不安,顯然想要破體而出,再來應她此刻周身的這一身劍氣!
二狗睡得七暈八素,也好似被什麼驚擾到,有些驚慌地睜開眼,左右亂看了一陣:「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地動了嗎?!」
陽光堪堪灑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整個冰瀑周圍的所有弟子都似有所覺,向著虞絨絨的方向看了過來。
在某座山巔剛剛停了一式劍招的十六月微微皺眉,倏而回頭,向著冰瀑的方向遙遙看去。
有長老才用軟布擦拭了一下劍身,便只覺得劍身嗡然,猛地抬頭。
阮鐵剛剛磨完手下冰塊的最後一隅,手中原本普通的鐵劍上有道元流轉,已經絕非凡品,他的心裡還沉浸在自己真的在第十日磨平了如此浩瀚浮冰的喜悅中,卻也下意識看向了虞絨絨。
阮鐵覺得那一剎那,他好似聽見了自己難以抑制的心跳。
像是剛剛有了雛形的劍心突然受到了某種無法拒絕的感召,再隨之而發出某種巨大的共振。
他本能地覺得,好似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然後,他看到,虞絨絨慢慢站起了身。
她依然閉著眼,然後,她的手自半空中一拈,明明指間空無一物,卻好似拂動了天地間的什麼符線。
風在這一刻,有了一剎那的寂靜。
圓臉少女輕輕俯身,將剛剛那一符,點在了自己面前浮冰的最後一條裂紋上。
符與線剛剛觸碰的時候,天地之間依然寂靜無聲。
直到片刻之後,突然有一些細微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響起。
「是我的錯覺嗎?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又好像沒有?」
「……我也聽到了,難道是雪巔那邊兒的動靜?但那一般傳不到我們這裡來啊。」
「等等,我為什麼有點站不穩?地面是不是在動?」
越來越多的人有些驚恐地低頭。
而那有些遙遠的聲音也逐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