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忽聽蔣寬怒喝:“滾開!”轉身一看,見蔣寬趔趄栽倒在地,三四個下人慌要去扶,蔣寬卻硬撐著自己起來,轉了個彎就瞧不見人影兒了。雲卿生怕跟丟,一心急就匆匆追上去了,那些看門兒的小子們面面相覷半晌,忽反應過來,一個催著另一個地混亂嚷道:“快,快去秉太太!”
卻說蔣寬雖走在前頭,但他方才一下摔得不輕,又根本不讓下人近前,因此走得並不快。但云卿始終落後一截,一時追趕不上,然而一路看著蔣寬的背影,心頭是越發恨意難消。一路層臺累榭,碧瓦朱甍,丫鬟們鶯鶯燕燕聚成一團偷聊著,一見蔣寬來立刻噤聲行禮然後如柳絮一般輕飄飄散開。蒹葭扶著雲卿緊緊跟著蔣寬,卻見蔣寬越走似越偏遠,雲卿從前來過蔣家,一時覺得並不像當日所見蔣寬雲湄所居之地。正心下存疑,卻忽聽近處一聲痛苦低嚎,慘然不忍再聞。雲卿自然聽得出那是誰的聲音,一時只覺指尖都僵了,卻見蔣寬背影一頓,幾乎瘋了一樣跌跌撞撞扎進一片剪得渾圓的冬青園裡,雲卿立刻跟上,跟著略走兩步卻見眼前古瓦陳當一座小院兒,門口烏央央擠了一大群人。正是此事,又聽雲湄慘叫一聲,而此刻蔣寬已瘋了一般大喊:“滾開!都給我滾開!”
人群立刻分出一條道兒來,雲卿和蒹葭顧不得理會下人神色也衝上前去,一看,原是蔣家祠堂。
雲湄青絲散亂,白衣沾血,就跪在祠堂前的青磚地上,身下一攤子已發黑的血漬,顯見跪了不是一時半刻了。雲湄兩個丫鬟白芍和巧綠都哭得眼睛腫得比核桃大,各自一臉淚苦苦求著,嗓子都啞了,又不敢撒手,拼命護著雲湄。她們身旁兩個兇悍的婆子拿了三四歲孩子胳膊粗的棍子輪著往三人身上打,直砸得雲湄一聲慘叫重重倒在地上,白芍慌又哭著扶起她狠命抱住她只是哭,然後毫無意外地自己也捱了狠狠的一棍子。
蔣寬似嚇呆了,眼睜睜看著這兩棍子砸下來之後突然如野獸一般低吼一聲,二話不說上前抬起一腳就踹開一個,然後“噗通”跪地扶起雲湄,分明是想喊她名字,兩度開口卻終是無聲,只是哆哆嗦嗦扶著她慘白的臉,半晌終於開口,卻只是一句:“阿湄……”
雲湄恍惚抬頭看了蔣寬一眼,卻見她咧開嘴輕輕綻出一個笑來,緊緊抓著蔣寬衣服吃力地說:“對、對不起……沒有、沒有了……”
雲卿眼淚“刷”地流下來,生生別開目光,只是盯著祠堂裡穩坐如山的蔣太太。
而蔣太太也終於看到了雲卿,在丫鬟攙扶下起身向前兩步,竟緩緩綻開一個笑,無比從容地道:“慕大丨奶奶。”
雲湄聞言一怔,緩緩轉過頭看向她,輕聲喚:“卿兒……”
雲卿便上前笑道:“是,姑姑,是我來了。”
“你別……”
“我知道,”雲卿藏著受傷的右手,用左手拍著她手背輕聲道,“我明白。先讓蔣寬頻你去看大夫,餘下的咱們稍後再說好不好?”
蔣寬一凜,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抱起雲湄就要往外走,卻聽蔣太太忽道:“慢著!阿寬,你站住!”
蔣寬頓住,一時黑了臉,神色陰暗轉過身來看著蔣太太,低吼道:“娘,我說過的吧?我說過誰也不準動雲湄誰也不準包括你,我說過的吧!還有你手下那幫老刁奴,誰打的雲湄,讓她們趁早滾回家買棺材去,我能饒得了她們我蔣字倒著寫!”
婆子們面露懼色,那蔣太太卻抬頭盯著雲卿,祥和笑道:“阿寬,這裡是宗祠,若非犯了天大的錯,還沒有資格進到這裡捱打的呢!你啊,總是太性急,不過自有人能給你一個說法兒。”
正說著,立刻就有人推搡著一個衣衫凌亂五花大綁的人過來,模樣有幾分似蔣寬,但比蔣寬高大幹瘦,顴骨老高,也被打得渾身帶血,那人一上來看到蔣寬就驚得連連後退,又看到蔣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