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寬如今已攜雲湄離開蔣家,就暫住在全馥芬。從前全馥芬只是臨街小樓,如今蔣寬又買了後頭相連的宅院兒,前頭就做生意,後面兒給他和雲湄,以及幾個隨侍的下人住,端得是安逸。
雲卿過來,自然是先去後院兒看雲湄。雲湄身子還未大好,如今還不能下床,白芍和巧綠在一旁邊做針黹邊陪她聊天兒。雲卿進門,倒是雲湄頭一個瞧見,且一看見便柔柔笑了,伸出手說:“正念著你呢,你便來了。”
雲卿便上前握住,坐在了她床沿兒,看她氣色不錯,便笑說:“這幾日可還好?”
雲湄道:“人人都噓寒問暖的,叫我不大自在,其實早就不疼了。只是整日裡躺著無趣兒,蔣大爺怕我悶著,讓白芍和巧綠寸步不離地陪著,其實她二人倒比我辛苦許多。”
白芍忙說:“原就是應該的,這有什麼!”巧綠也是說:“是大奶奶太好性兒了,還顧念著我們辛苦。”
雲湄便不好意思地笑了,拍著雲卿手說:“得虧她二人陪著。我今世真是命好,先是你,再是她們,人人都好心好意待我,想想這也是極大福分——”
話說一半,雲湄目光一頓,縮回手低下頭,靜靜喚了句:“蔣大爺。”
雲卿看去,果然是蔣寬回來了,正打著簾子一步門裡一步門外進不進退不退地看著她們呢。
雲卿便笑對雲湄道:“罷了,見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挪出來外頭住,我倒可以多來看看——”
“勸你別再來打攪我們,”蔣寬冷冷道,“在哪兒都好,都不想看見你!”
雲湄聞言立刻緊緊抓了被子,看看蔣寬,又看看雲卿,一言不發低頭別過了臉去。蔣寬雖離得遠,也看察覺她肩膀在輕顫,而云卿就在跟前兒,自然看得見她已偷偷哭了。
二人一時慌了,蔣寬三步並兩步上前語無倫次說:“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如今正養病,也不好、不好常有人來,我是說萬一打擾,哎,阿湄……”
雲卿亦忙著勸說:“姑姑,你莫多想了,話說今次我可不是來看你,就是來找蔣寬的呢!”
蔣寬忙不迭點頭說:“是是是,我們正要談事呢。”
雲湄偷偷抹了淚,卻仍不轉過身來,只可憐巴巴地說:“你們以後……別吵了吧……”
蔣寬早就慌得分辨不出話兒來了,恐現在雲湄叫他做什麼他都會全部應下。念及此處,雲卿也覺放下心來,總歸蔣寬不論其人如何,都是全心全意待雲湄的。
於是道:“罷了,蔣寬,咱們借一步說話。兩句話說完我就得回去了,你再回來安慰我姑姑吧。”
蔣寬愣了片刻,吩咐白芍和巧綠照看著,自己果然跟著出來了。雲卿便將向裴子曜買藥材之事說與他聽。
蔣寬越聽,神色越是不好,最終只是冷淡地點點頭說:“曉得。多謝。”
雲卿見狀,不免笑說:“我看咱們還是和和氣氣地好,我姑姑在這世上唯有我們兩個親人,難道不該守著些親戚的規矩?”
060 湄憂
原是提醒他莫再在雲湄跟前說錯話,哪知蔣寬冷笑一聲說:“若守著規矩,你還得叫我一聲姑父呢,怎不見你叫?”說罷冷冷看她一眼,摔了簾子徑自進門去了。
噎得雲卿半天沒喘勻氣兒來。
因怕雲湄心下鬱結,蔣寬到底是勉為其難留雲卿多坐了一會兒,多少顯出作“姑父”的應有的氣度來。這不坐不聊便罷了,一說起來,方知他們還不曉得裴子曜夫人有喜一事,一問,原來自搬出蔣家起,雲湄就幾人悶在房裡,再無外頭一丁點兒的訊息了。白芍與巧綠日日伺候著雲湄,亦沒空外出走動,而蔣寬則差人將吃穿用度都送來,也讓她們連個上街的藉口都無。如此一來,自然是外頭事物一問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