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重,又因其是太皇太后上官氏的外祖,霍皇后之父,是以位極臺閣。而霍氏一門,亦榮寵無盡。
而今,霍光病逝
天子與太皇太后上官氏親臨治喪,以帝王規格的葬儀葬於茂陵。當其時,葬禮上有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等葬具,以縕輬車,黃屋送葬。
真正生榮死哀。
而於十五歲的霍成君而言,這一切,彷彿都是做夢一般。
她就這樣木愣愣地看著滿府縞素,眼前盡是悽慘慘的白,發喪,沐屍、裝殮、停屍、出殯、行喪……她始終像尊泥偶似的任人服侍擺弄著走完了所有的行程。
她的阿父啊,自她記事起,便是一個溫和、睿智又無所不能的存在。
在幼年的記憶裡,他似乎對她從來都是溫和寵溺地笑著,抱起小小的稚女坐在肩頭,好讓她輕易地便能摘下壁間掛著的玉如意或琉璃鏡,拿在手中隨意把玩,不知失手摔了多少隻,但阿父也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那些不過是死物,我家成君才是我霍氏真正的仙露明珠,哪兒有什麼比你貴重?”阿父總是輕輕揉著她小腦袋,溫和地笑。
這世上,彷彿她的煩心事沒有什麼阿父解決不了,她喜歡的東西沒有什麼阿父拿不到,就像帝人說得那樣——她是阿父捧在手心兒的寶。
可現在,這樣好的阿父……就這樣,沒有了。
徹徹底底地從這世上消失了,她親眼在病榻前看著他氣息斷絕,看著他臉色漸漸僵青,看著周遭眾人哭作一團。
然後,沐屍、裝斂、停屍……直至被用金裝玉飾的靈車送葬,埋入了茂陵的土裡。這世上,再尋不到阿父的丁點兒痕跡,他會這樣一點點化進土裡,屍骨與棺槨同朽。
“不要,不要!”夤夜時分,霍府內院的閨室中,榻上的少女夢裡忽地緊絞了眉頭,神色苦楚,嗓音嘶啞的大撥出場,悲切而絕望。
“女公子又被噩夢魘著了,”榻邊值夜的小婢似是已見慣了,神色不如初時那樣慌亂,只是有些著急地向一旁的鶯時道“還是用溼帕拭汗麼?”
“嗯,我來罷。”鶯時上前,在榻畔茵席上跽坐下來,用早已備好的溼帕輕輕地睡夢中也緊皺眉巒的少女輕柔地拭著汗——大將軍的喪事已過近半月了,但女公子仍是夜夜噩夢。
這個坎兒,也不知幾時方能過去?
又在霍府住了幾日,在母親的勸解下,霍成君終於起行回宮。
天子在椒房殿等著她,少女回來時,長身玉立的秀雅青年便靜靜立在庭中那株舜華樹下,未有言語,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陛下!”十五歲的少女,卻是幾步奔上前去,而後緊緊擁住了他。彷彿許多天來壓在心底裡的所有情緒,在看到眼前這人後傾時爆發了出來,淚水奪目而出,流得洶湧,她嗓音哽咽,氣弱得幾乎不能言語:“阿父……阿父,沒有了。”
他溫和而穩重地環臂擁住了她,輕聲安撫:“莫怕,還有朕在。”
這個臂膀如此健實可靠,這一聲承諾如此堅定溫暖,她淚水湧得更厲害了些,靜靜伏在他肩頭,道:“嗯。”
…………
之後的日子,霍成君過得閒淡而平靜。喪父的痛楚雖然仍是令她時常夢魘,但終究已經比原先在霍府時好了許多。宮人們都十分妥帖地從不在皇后面前主動提起大將軍,天長日久,再深重的哀思也會日漸一日地淡去。
天子仍是獨寵中宮,夜夜宿在椒房殿,時常會帶了各色有趣的吃食或玩物過來,只為博她一笑。溫存體貼,寵眷無雙。
日子彷彿真的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小少女的性子終於比以往淑靜了些,不似早先那般跳脫。原先的時候,她總覺得坐在西窗下看太陽看月亮看星星看雲,是一種空寂的煎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