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廢銅爛鐵!當心下回俺的馬蹄踢破你的卵……”馬小栓不覺摸摸下身,覺得踢破了卵真是很可怕的事。
第二天,馬小栓神思恍惚,在校園裡東晃西晃,晃到伙食團,那是他的老窩子,大夥見了他挺親熱,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他不吭氣,揀了根油條在嘴裡嚼。再晃到衛生院,從一個掛了白窗簾的視窗下晃過,女護士喜盈盈地衝他直叫小馬哥,他點點頭,走過去,又走回來,看見窗前桌上,插著一束藍色勿忘我,花瓶竟是一隻炮彈殼。他敲敲腦門兒,嘿嘿笑了。一小會兒後,他就已經從炮兵科抱走了一堆炮彈殼,黃澄澄的炮彈殼映出暖融融的光,映得他的臉說不出來的快活。他是鐵匠出身,對付炮彈殼綽綽有餘,再過一個時辰,他把它們解構成大小不一的金屬片,焊在腳踏車的上下、兩側和中央,牢牢護住了他的手、腳、胸口,頭部是一個盾,卻掏了兩個眼,活像是夏商時代的面具。而整個腳踏車從正面看,則不啻是一輛金光閃閃的裝甲車,他的卵就藏在裝甲的正中間,為此他最滿意。後來他蹬在車上,叫校長的勤務兵給他來一槍。勤務兵囁嚅地說:“我不敢。”馬小栓就罵:“娘希匹,我死了又不讓你償命!”勤務兵閉上眼扣了下扳機,槍子兒碰在裝甲上,噹的一響。馬小栓安然無恙,在裝甲後大笑,“就當是你放了一個屁。”
八
南昌城久攻不下,校長的臉都拉長了。老楊幾次提了大刀片子,嚷著要去打衝鋒,都讓校長狠狠一瞪,給堵了回去。南昌城下遍地都是弟兄們的屍體,火藥味和焦臭味在11月的秋風中飄浮。莊稼早已被孫傳芳的隊伍搶割,大地一片荒涼。如果摧不毀南昌這個堡壘,那麼整個江南都依然對北伐軍關閉著門戶,而時令已是霜降之後,寒意正挾著立冬、小雪而來,傷兵在悵望秋野,悲觀情緒在軍中悄悄散佈。但這一回,讓馬小栓非常吃驚的是,校長居然沒罵一聲“娘希匹”,他只是久久地坐在帳篷裡一口彈藥箱上讀曾國藩的書《挺經》。馬小栓不解,問老楊,這時候讀這種書有啥用?老楊睥睨地看他一眼,說:“打碎了牙往肚裡吞。”小栓吃驚地看看老楊的嘴,他滿口牙齒比牲口還結實,說什麼屁話呢!
在北伐軍的又一次衝鋒被擊退後,校長終於放下曾國藩的書,步出了帳篷。馬小栓最佩服校長的地方,就是除了那次拿短槍抵住自家的腦袋,任何時候都是軍容嚴整的,白手套、軍靴一塵不染。校長步出帳篷,一直朝著前線走。老楊一手牽馬,一手提著大刀片,殺氣騰騰緊跟在後邊。小栓很想扇老楊一耳光,因為他太像推校長去問斬的劊子手。很多人都跟了上來,副官們、參謀們,還有傷兵、火頭軍、特務連,鄉下搖著尾巴的狗,走成了灰濛濛的一大片。雨水細細地飄起來,如到處亂飛的蟲,馬小栓眯著眼,推著腳踏車,他想日怪,校長這就帶著我們去堵槍眼啊?他算了算自家的年齡,還真不到死的時候呢,就飛快地轉著念頭,尋思是趁亂開溜,還是一塊兒去視死如歸呢?那回捨命救校長,說實話是有一點點後怕的。然而,他還沒有想明白,校長的步伐戛然而止了。他們已經走進了最前沿的壕溝裡,南昌城樓千瘡百孔,彷彿伸手可摸,卻又遙不可及,趴在溝裡計程車兵個個一臉泥、一臉血,見了校長眼睛一亮,隨即又灰了下去。壕溝外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有的還在慢慢地蜷縮。一個頭上纏了紗布的軍官帶著哭聲向校長報告,他槍斃了好幾個逃兵,還是沒法前進一步。校長聽著,沒有表情。陣地那邊,濛濛細雨裡,有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在等著這邊的人。城樓下邊的門洞口,堆著沙包,架著四五挺機關槍,等著送今天的死鬼們上路。
校長拍了下那可憐的軍官,說:“你是一個勇敢的革命軍人。”軍官啪的一個立正。校長又說:“但還可以更勇敢……傳令兵!”
馬小栓大叫一聲:“到!”
“你進城,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