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細柔,手挽裝滿野菜的竹籃,對自己主動詢問的舉措不知怎地竟感到有些侷促,浴在初冬薄薄霞光中的臉容如抹了淡粉似的。
力千鈞雙臂各提著裝滿水的木桶,他步伐很穩,跟在姑娘身旁散步般走著,桶中的水幾乎不見波紋。
“很快就得走。”澀聲道,不知自苦個啥兒勁。
聽到他的答覆,雲婉兒秀足略一頓,下意識抿抿唇。
她似有若無地幽嘆,再次往前走,邊低語著。“近來咱們寨子好忙,大夥兒都忙,你們要去好遠的地方……”
力千鈞深深看丁她一眼。
“‘霸寨’決定和‘江南玉家’合作,頭兒甚至把玉家的當家大爺拐了來,兩邊人馬如今集結成一隊,打算走通西南域外,這條路雖難行,但只要有本事走穿,無數好東西等在那邊。”他嘴角揚了揚。“倘若能把中原漢土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兒全馱回來,賣個好價,讓‘霸寨’從此穩佔這條商道,寨中老小的生活肯定能好上加好。”
“嗯……”她輕應了聲,神情若有所思。
回小石屋的山路上想要邊走邊聊不是易事,沿路不時有寨民朝他倆揮手招呼,有孩子們跑來玩鬧,還有幾條黃狗、黑狗跟在腳邊跳。
費了些時候兩人才踏進石屋,力千鈞熟門熟路地將桶子提到灶間,將水倒滿整個大缸,擱下木桶回首時,發現那姑娘倚在門邊,像是有許多話要說,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這次出外走貨,我也估量不出何時才能回來,也許得一年半載的,也可能更久。過冬用的柴片我已劈好了,這幾日若得空,我會過來多劈一些備用,以防萬一。”他兩手撐著後臀,環視灶間一眼,想著還有什麼沒交代。
“對了,提水的事我跟山子說了,他小子欠我好幾次,這會兒教他一次還清,我不在時,他會日日過來幫你把水缸裝滿的。山子十四歲,下次也該拉著他一塊走南闖北,派他提水剛好給他練體魄,你別心疼他不讓他做,這樣是……是慈母多敗兒——”咦?呃……他這是說哪兒去了?
雲婉兒愈聽心窩愈熱,某種已漸熟悉的溫熱滋味佔領喉間,她被他最後一句弄笑,唇淡淡笑出彎弧。
算來,她在這寨子也窩下將近一年。
一年時間不算短,也說不上長,卻是她所過的日子中最好的一段。
在“霸寨”的日子,平淡中處處溫暖。
她自覺已完全融入寨中生活,像每個“霸寨”的女人們那樣,守護著寨子,織布、染布、採茶、照顧老人和孩子,儘管這般,他若趕著騾馬出門走貨,定還要託誰幫忙照看她的生活起居,每回出遠門,必把關於她的大小事再三確認過。
總之,她恩情欠重了,怎麼也還不完,能為他做的卻這麼少,只能趁他人在寨中的時候,每日為他洗手作羹湯,讓他能吃上幾頓像樣的飯。
剛開始她煮得出來的菜色就那幾種,毫無變化,他連吃好幾次也沒喊過膩,仍秋風掃落葉般吃個盤底朝天,好養得不得了。後來是她看得心都擰了,覺得自個兒好虧待人家,才認真地向大娘和婆婆們請教廚藝,陸續學了好幾道新菜,變著花樣來酬謝他的五臟廟。
簡單說,他不在時,她一個人平淡過活;他在時,她與他一塊兒過平淡日子。
她習慣這一切。
習慣他給予的這一切。
她習慣了他。
走到這一步,也不知該喜該悲了。
而這一次得知馬幫要出遠門,當真是很遠、很遠的所在,那個西南域外她聽寨中的老人提起過,是得穿山涉水、闖過重重難關才能到達的異域,以往也有不少商隊試圖要走穿,但多不得善終,不是遇上山洪、雪崩、土匪殺人,便是趕馬人沒照顧好馱騾和馬匹,常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