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風,笑道:“風兒,老衲知道你是想問,今日老衲為何破戒,令你殺生?”
韓風道:“回大師,正是。回想三年來,我與翠姐在大師諄諄教誨之下,也成了佛門善男信女,葷腥不沾,雖口饞如貓,幾次懇求開葷,大師毫不肯讓。而今日,那個要殺你的什麼沐、沐天波的孫女兒沐蘭,你卻認仇為親,關懷備至,且又破戒殺生,這究竟所為何何來?”
擔當和尚一笑,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佛祖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有常言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彼時,汝二人慾捕殺野物,乃貪口欲,雖無大錯,但若不加節制,一任欲貪之念滋長,挾欲而狂行,罪孽隨欲而生,禍端必起無疑。此所謂人慾橫流,罪惡遍地是也。”他略略一頓,繼續說,“而此一時,沐家小姐雖言為報仇而來,然老衲細察,卻是慧根靈骨,善良之人。她衣著單薄,孤身一人,冒死上山,全為一個孝字,並非生就殺人之品性。她行走於風雪之中一晝夜,驚懼凍餓,已傷及元氣,僅以尋常推功過**之法,恐難助其復元,日後亦留病根在身,難免有三長兩短。故而老衲叫你捕殺雪雞燉湯給她,以扶其元氣,驅除病根,一勞永逸。再說,她既能將我找尋到,亦是有緣份;既是有緣,我豈能見死不救?更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況此時所殺雪雞乃小生,而救沐蘭乃救大生也。殺小生而救大生,乃是生死之輪迴;破小戒而全**,乃禪學之根本也。我之所為,正是佛門弟子當為者也。”他看看凝眉沉思的韓風,呵呵一笑,又道,“論事,不可拘泥於一孔之見,天地則寬;求學,不可只限於一師之言,學海則深。此乃至理也。”他抬手擺道,“你看,立於高山之巔,可窮千里之目。這茫茫雲海之下,掩蓋了眾多山川城廓、芸芸眾生,而尚有峰頭無數,兀立於雲海之上、高天之中。中原之人常道:‘登泰山而小天下’,以泰山之高,比之大理點蒼山峰,實僅乃峰下之一小石耳!只不過齊魯燕趙之地平闊低坳,立於泰山之巔,放眼眺望,自然遠闊許多。如若泰山躋身於南中邊陲這崇山峻嶺之中,登泰山頂極目,上,僅為一線天,下,僅只一條窄狹箐溝而已!此所謂之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矣!哈,哈哈!”他朗笑幾聲,手捻銀鬚,又道,“你看,這佛頂峰可謂離天三尺三矣,然那點蒼之主峰馬龍峰,比此山巔,又高出許多;再極目北首那天邊玉龍大雪山,峰插九天雲霄,終年雲遮霧嶂,冰川林立,不知又比這點蒼山還高出多少!真乃高山之上有高山,豈可輕言‘小天下’而夜郎自大耶?”
韓風聽著,先仍不甚理解其意,忽兒小生大生,生死輪迴,忽兒天地學海,寬闊無涯,忽兒又泰山點蒼,高勝於高……,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然聽著聽著,卻豁然貫通,一通百通,越聽越覺得道清理明,一席話勝過數年寒窗苦讀,心胸豁然開朗。他記起少小時爺爺所講寓言軼事中亦有許多不明不解之處,而今日大師一席語言,舉一反三,忽然頓解了多年之謎,明瞭了許多道理。他肅容開口道:“大師今日教誨,風兒銘刻於心,受用終身,永世不忘。”
正是:峰頭憑虛攬太清,西來神風動石鯨;浮雲入懷當無悔,敞胸吞吐化繁星。
擔當和尚和韓風佇立巔峰,任憑清風陣陣拂衣,均覺上天造化之奧妙。大師忽然長嘯一聲道:“風兒,頂也登了,話也講了,不知翠羽和沐姑娘現下如何了。走,回去看看。”說罷,運起凌虛之功,腳步下如風,疾疾下山而去,挾風裹雷,帶起林濤陣陣,飛砂走石,滾滾而去。韓風轉過身來,卻只見紅光一團,閃爍飛馳,傾刻間已入了烏雲陰霾之中,乃急忙展動身形,展身躍下巨石,有如雪豹賓士,不一刻也隱入那翻卷亂渡的烏雲層中,了無痕跡。
………【第十七回 禪機透佛頂 劍鋒斷魂魄(四)】………
且說靈幻、鳳姑二人仗著“無痕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