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猴姥就大著嗓門來聊天了。
猴姥講故事最有一套。講鬼神時,不是眯著眼亂哼哼,就是張著大嘴,捶胸頓足。這樣,她常常要把菸頭掉在褲子上。好在她的褲子髒得很厲害,鐵皮似的,所以也不會燒出眼。
廚房裡瀰漫著嗆人的黃煙味、汗泥味。我聽累了,聽煩了,就出來透口氣。
夏天的夜晚涼爽極了。青蛙在江邊不時地呱呱著。滿天星星密佈,空氣真新鮮。傻子知道我出來了,就唔唔地叫著。我跑上去,搔它。
“傻子,你看,天上哪顆星星最亮?”我扳住它的腦袋,讓它望天。它乖乖地仰著頭。
我又問,“傻子,你看哪顆星星像我?”它只管晃了一下身子。“大笨蛋!真是傻子!”我罵它,按它倒下,自己忍不住咯咯地笑。
“黑更半夜,在外面笑什麼?快進來。”姥姥倚著門框喊我,我趕忙撒腿往回跑。回到屋裡,猴姥那顛三倒四的故事快講完了,我跳上炕去鋪被,待我磨磨蹭蹭地做完,猴姥的大腳片子已經響在院中了。
姥姥一直把她送到大門口,閂上門,拉上窗簾,洗過腳,我們便上炕了。
我睡不著了。我在想姥爺,想那天他到大菜園裡對我講的話。我越想越奇,忍不住推醒姥姥,問她:“‘老蘇聯’是誰?”
“東頭的。”
“是站在窗前就能望見的,那個種了好多毛嗑的人家嗎?”
“嗯。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姥姥是要早起,姥爺打更回來,才早上五點多鐘,她就要做好了飯。我不再問她,等她睡熟了,我從她懷裡掙出來,拱出被窩,痛快地大喘了幾口。我在想,東頭那個大木刻楞房子,裡面住的老蘇聯是什麼樣呢?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東頭的大木刻楞房子裡住著一個老太太,她站在黃燦燦的葵花下,拋給我好多好多的石子。她告訴我說,這些都是黑龍江的石頭。她還說,她要把這些石頭磨得圓圓的,用錐子扎出眼,給我穿個項圈戴。
北極村童話 5
天大亮了,太陽昇得老高。
院子裡,飄著魚腥氣,小舅坐在木墩上擠魚。鱗光一閃一閃的,像星星在跳。他擠完了,拌上鹽,串上鐵絲,掛在牆上。
小雞們蹦跳起來了。我把盆子當中腸子之類雜穢東西撈出來甩給它們,剩下的紅漿漿的湯倒在豬槽裡。然後,再把盆衝得乾乾淨淨。
這樣做,小舅一高興誇我,我可以就勢要兩條小魚,給傻子吃。
吃了飯,各自忙各自的了。
我沿著幹得裂了縫的田埂,向苞米地走去。姥姥家的苞米地緊挨著老蘇聯的菜園,現在,苞米已經吐出了棕紅的纓子,我掰下一截甜稈,塞到嘴裡嚼著,吃夠了,向那個房子望去。滿院子的向日葵,黃泥抹的牆上掛著一串鮮紅的辣椒、一串雪白的大蒜和一把留做菜籽的香菜。
房門開著。在我記憶裡,它似乎從來沒開過。可它今天確確實實開了,不是夢吧?
走出來了,是一個高高的、瘦瘦的、穿著黑色長裙、扎著古銅色頭巾的老奶奶!
她一步步地移過院子,推開園門,貼著豆角架過來了。
我站在苞米地,她站在那裡,隔住我們的,是一排低矮的、傾斜的、已經朽了的柞木。
我的心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小姑娘,小姑娘。”聲音很慢,有些遲鈍,“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啊?”
“我採豬食。”
“採什麼菜啊?”
“灰菜、莧菜、車軲轆菜,還有釕銱兒、朱香芽!”
她咯咯乾笑著,嘴不停地動,好像在嚼什麼:“採豬食,怎麼不拿籃子呢?”
“我先採,放在這兒。中午舅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