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船真是一種可惡的發明。他從來不能記得現在是這個月的第幾日。他茫然地望著那些黃尾短翅的大熊蜂,它們嗡嗡叫著,鑽進牆洞裡去。
一天晚上,黛呂舍特回房要睡覺了。她走近視窗想關窗子。夜很黑。突然黛呂舍特側耳仔細地聽起來。在黑暗的深處傳來了樂聲。也許在山丘的斜坡上,或者是在瓦爾城堡的塔樓的腳下,或者可能還要更遠一點,有人在用一種樂器奏一首曲子。黛呂舍特聽出來是她心愛的歌曲《漂亮的敦提》,是用風笛奏的。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從這個時候開始,這個樂聲在同樣的時刻不時地重新響起,特別是在漆黑漆黑的夜裡。
黛呂舍特很不喜歡這件事。
四
叔叔和監護人,老老實實,不愛做聲,小夜曲吵得他們整夜不得安生。(一個未發表的喜劇①中的詩句)
四年過去了。
黛呂舍特快到二十一歲了,始終沒有結婚。
有人在什麼地方寫過:“一種固執的想法,是一把螺旋鑽。每年鑽下去一圈。如果第一年想把它拔出來,那就像拉我們的頭髮;第二年,就像劃破我們的皮;第三年,像敲碎我們的骨頭;第四年,像挖我們的腦漿了。”
吉里雅特現在就處在這第四個年頭。
他還沒有和黛呂舍特說過一句話。他總是夢見自己在這個可愛的姑娘身邊。不過如此而已。
有那麼一次,他偶然到聖桑普森去,在那兒看見黛呂舍特和梅斯萊希埃裡站在布拉韋的門外談話,那扇門對著港口的堤開著。吉里雅特鼓足勇氣走到離他們很近的地方。他完全確信,當他走過他們身旁的時候,她露出了微笑。這並不是一點不可能的。
① 是一種毛蕊花。
① 據本書原版本注,雨果並未寫過這樣的喜劇,因此並非為未發表的劇本,想系雨果有意如此說。
黛呂舍特總是不時地聽到風笛聲。
梅斯萊希埃裡也聽見了這個風笛的樂聲。他最後覺察到這個持久不息的樂聲竟從黛呂舍特的窗子下面發出來了。樂聲柔和,情況嚴重起來。夜間活動的情郎是不合他的口味的。他想在適當的日子,如果她願意、他也願意,把黛呂舍特嫁出去,簡簡單單,沒有浪漫色彩,也沒有樂曲抒情。他不耐煩了,開始偷偷監視,他相信自己已經隱約地看到了吉里雅特。他用指甲捋自己的絡腮鬍子,這是他發怒的跡象。他咕噥說:“那個蠢貨,他吹這個幹什麼?他愛黛呂舍特,這是明擺著的事。你在白費時間。誰想要黛呂舍特,應該來找我,不要吹什麼笛子。”
很久以來就預料到的重大事件實現了。可尊敬的雅克曼·埃羅德被宣佈擔任溫切斯特①的教區主教的代理人,島上的教長和聖彼得港的教區長,他在他的繼任人就職以後,就立刻離開聖桑普森去聖彼得港。
新的教區長不會來遲的。這個教士是原籍諾曼底的一個貴族子弟,叫若埃·埃比尼澤·考德雷,用英語說,叫考德賴。關於這個未來的教區長的詳細情況,有善意的議論,也有惡意的議論,說法完全相反。人們說他年輕,貧窮,但是他精通教理,因此雖然年輕卻顯得老成持重;他人是貧窮,不過充滿了希望。在為繼承和財富所創造的專用語言中,“死亡”就叫做“希望”。他是年老富有的聖阿薩弗①的教長的侄子。這位教長如果去世,他將成為富翁。埃比尼澤·考德雷先生有一些高貴的親戚。他幾乎應當有權利具有可尊敬的貴族身分。至於他的教理,大家的評價不同。他是聖公會教徒,可是,依照蒂洛森②主教慣用的說法,是十足“不信教的人”,也就是說是十分嚴格的人。他拋棄法利賽人③的教義。他寧願喜歡牧師的住宅,而不喜歡主教的職位。他夢見最早的基督教會,在那兒,亞當有權挑選夏娃,希拉波利斯④的主教弗魯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