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想:這都是騙小孩的大道理,生活裡最不公平的就是它本身,生活就是一面凸凹鏡,從中每個人都看不到真相,卻以為那就是真相。大多數人痛苦以後才清醒,我卻寧願清醒地痛苦著。
蘇沫心細,表面不發作,心裡卻著急,感覺這個小姑娘的言行裡又有了曾經聰明過頭的兆頭。當她再一次用豔羨卻不屑的語氣描述高年級的女生和有錢人交往時,蘇沫忍不住問她:“明明自己條件更優秀,卻沒有她們的境遇,你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鐘聲不說話。
蘇沫說:“有時間,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在工作上的忙碌稍微告一段落,招標結果出來,安盛勝出,慶功宴照舊,不止如此,王亞男等人還打算宴請尚淳和招標方領導。成果令人滿意,重要角色紛紛登場,也是她這樣的小人物淡出的時候。
蘇沫開車,帶鐘聲去了莫偉清的舊居。
現在鐘聲對車的興趣更大,問她:“姐,你買車了?”
蘇沫道:“不是,公司配的。”
她“哦”一聲,等車進入綠化極好樹葉濃密的小區,問:“姐,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蘇沫在路旁停車,認真看著她:“聲聲,尚淳包養的一個二奶,以前就住在這裡,”她小心翼翼問,“尚淳,你還記得吧?”
“當然,怎麼會忘記,”女孩的神色冷下來,“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蘇沫有些自責,不知這個辦法是否過於殘忍,“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誰?”鐘聲抬眼望過來。
“那個二奶。”
“她死了關我什麼事?”
蘇沫不理會,有些猶豫,最後仍是指著樓前的那片空地:“就在那裡,她從十樓跳下來,死的時候,她就躺在那裡。”
鐘聲臉色發白,這才問:“她為什麼自殺?”
“尚淳打算拋棄她,可是她已經懷孕,尚淳怕她鬧,就設計讓她打掉孩子,”蘇沫深深嘆息,“她知道了真相,受不了打擊,得了抑鬱症,跳樓自殺……她還很年輕,也很漂亮。”
鐘聲沉默。
“聲聲,”蘇沫輕拍她的手,“我很抱歉,帶你來這裡,我是想說,如果一個人她一心惦記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錢也好,感情也好,那太危險,也許,就算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仍然一無所有。”
“那個女人,”鐘聲忽然問,“得到了他的同情嗎?”
“不,”蘇沫鼻子發酸,“尚淳懷疑那孩子不是他的。那個女人,你知道,我給她當過保姆,她去世之前,曾找過我,尚淳知道以後,就找機會問我,她死前究竟對我說過什麼。”
鐘聲問:“她究竟說了什麼?”
蘇沫記得,那晚尚淳也是這樣急切,於是她利用一樁慘事和他做了筆交易,後來才在電話裡告訴他:“她說過,這輩子只愛你一人,自從跟了你,就一心一意對你,她和周遠山從沒有過肌膚之親,她打掉的那個孩子,姓尚。”
鐘聲又問:“然後呢,他有什麼表示。”
蘇沫苦笑:“什麼也沒說,直接掛電話。”
“就這樣?”
“就這樣,”蘇沫望著她,嘆息,“所以,珍惜你現在擁有的東西。”
女孩默然。
蘇沫坐了一會,看看四周無人,下車,囑咐鐘聲:“你在車裡待著,我上去看看。”
“你上去看什麼?”
“朋友一場,我想去拿張合照……她爸媽應該還在樓上住。”
天色漸暗,她一人進了樓,電梯間隔壁的拐角處,是一格格的郵箱,聲控燈將壞不壞,嗤嗤閃爍。
蘇沫掏出鑰匙,開啟1004號信箱。
裡面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