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照樣是一視同仁,躍起就是一腳,直奔陰差頭頂戴著的奇怪遮面,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下面的真容。
陰差巋然不動,未有半分閃躲,卻在被踹中時倏然化為黑霧。
待方遙落地,那黑霧又在別處聚攏,重新化形為陰差,連傘上招魂鈴的聲音都沒亂。
可好巧不巧,他重新化形的位置正在於天雷身前,天雷同學被方遙振奮,掄起正義的武器就往陰差後背狠狠一拍:“看鍬——”
陰差被拍中了,但又沒完全中,而是再次化為黑霧。
接連被幹擾兩回,雖然陰差無恙,可還是給張三爭取到一絲喘息機會,原本他差點就要在相持中落敗了,陰差陽錯又讓方遙和於天雷這一頓搗亂,續了幾口氣。
屏息凝神,趁著陰差還沒有再次化形,張三看向紫光中央,正色問道:“無魄遊魂,何方來者,流連不去,所冤為何?”
女鬼未答,在紫光與黑霧的交織中痛苦蹲下,抱著大紅喜服的裙襬似嚎啕慟哭,似癲狂尖叫,那聲音刺得所有人耳膜幾乎洞穿。
“你問她有什麼用,”於天雷捂著耳朵朝張三大喊,“你看她現在像清醒嗎!”
“她是你們張家人,”武笑笑飛快道,“一百多年前嫁到李家,被李家扔井裡害死了,你姑姑也知道這件事,不信你問她。”
“對對對,”已聽話跑出房間的張秋萍,在走廊裡扒著門框不住點頭,“但是叫什麼我也不知道。”
“知道叫什麼有用?”羅漾察覺重點,張三那一連串問題肯定不是隻想與井裡女鬼敘家常。
張三從方遙和於天雷主動攻擊陰差開始,對待四人的態度就有了變化,事實上他認為自己應該更早意識到這四人並非“普通遊客”的——沒有遊客會在房間裡拿著大錘和鐵鍬。
故而他坦誠回答羅漾:“遊魂在人間流連不去,多半是有未了之怨,未解之冤,流連之初是遊魂,時間一長就會變成厲鬼,厲鬼被執念完全控制,不可交談,不可超度,只有讓厲鬼變回遊魂,才能真正幫她解脫。”
羅漾:“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變回遊魂?”
張三:“找到她的冤,她的怨,喚回她的前塵舊憶。”
“可是陰差帶她回地府,不
就可以審判前塵往事,
給她公道?”武笑笑疑惑,
“她唱的那出《焚香記》,就是死後才得以告狀,最終讓負了她的人受到懲罰。”
“戲都是騙人的,”張三說,“這種厲鬼被陰差拘走,到了黃泉地獄也不會清醒,直接送入惡鬼道,永生永世都沒機會再翻身做人!”
羅漾恍然大悟,他一直覺得“天師和陰差搶人”這個場面有點違和,天師想超度鬼魂,陰差帶走鬼魂去閻羅殿,也可以由地府判官來判是非功過,本質上都會給鬼魂一個公平,為什麼會彼此對立?
要按張三所說,那就明瞭了,一個要問清因果,一個是直接處理,本質並不完全相同。
方遙沒參與討論,因為全程都被繚繞在天花板上的那團黑霧吸引注意力,好奇地問張三:“他就這麼一直散著了?”
他,指黑霧的本體——陰差。
張三抬起頭,靜靜望向那來自地獄的無形使者:“他在等,因為你們的攪局打亂了他的流程。陰差是最有耐心的,一把招魂傘,五隻招魂鈴,不把鈴鐺裝滿,他是不會走的。”
羅漾的思緒還在井底女鬼身上,“幫助張三超度女鬼”應該就是他們的具體任務了,而按照張三說法,要先把厲鬼變回遊魂才能超度,但是:“你說要找到她的冤,她的怨,喚回她的前塵舊憶,可我們已經清楚了她的遭遇,只是不知道她的姓名,這樣也不行?”
“不行,”張三搖頭,“怨債與身份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