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娘子在後面豎起了耳朵,但她父親孫敬沉默半晌,只聽著方應物說,沒有答話。
到了鐘鼓樓。孫敬父女去取行李,方應物先回了巡撫都察院。崔師爺在門口等候他多時了,見到方應物就道:“一切順利!”
原來在方應物與汪芷、彭指揮使在城外扯皮的時候,楊巡撫在城中也沒閒著,派出巡撫標營官軍去了公館,接管了公館守衛差事,正所謂內外雙管齊下。
畢竟出現了使者逃出公館刺殺要員的大事,原公館守衛嫌疑很大,必須全部撤換。衛所衙署對此也無話可講。
“那在下這便去公館面見使者,查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應物當機立斷道。
他始終沒明白,為什麼那個達賊要逃出公館刺殺他,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原因。這個突破口。只能從這些北虜使者身上開啟了。
方應物之前不是不想查清楚,但公館歸衛所衙署看守,死活不放他進去。今天將守衛權拿到手了。不迅速去問個明白,這心裡就不痛快。
崔師爺明白方應物的心思。笑道:“方才我已經去過公館了,與那使者頭領孛忽羅談了談。其中也問到了你被刺殺的事情。”
“他怎麼說的?”方應物連忙問道。
“孛忽羅一開始說並不知道原因,我說此事很嚴重,如果查不清就要歸罪於全部使者。後來又問他,那逃出去的人近況可曾有什麼特異之處。
如此那孛忽羅才說,那刺殺你的人叫妥思答裡,他有個弟弟,但在八月份沿禿尾河潛入邊牆內偵探時,斃命身亡。。。。。。”
方應物恍然大悟,原來線索在這裡!
八月份他從京師去榆林,在高家堡遇到了幾個達賊,被孫小娘子射殺一人,後被牛馬二校尉割了首級請功。而高家堡就築在禿尾河岸邊,當時被射殺的達賊必然就是妥思答裡的弟弟了。
這事在榆林衛所有記錄,稍加打聽就會牽扯到他身上,畢竟牛馬二校尉是與他方應物同行的。現在看來,就是妥思答裡打聽到了他身上,所以才會逃出來刺殺他,當然叫尋仇更恰當一些。
只可惜,孫小娘子真是這對兄弟的命裡剋星,弟弟死在孫小娘子手裡,哥哥出來尋仇,結果也死在了孫小娘子手裡。
方應物嘆道:“公館裡,甚至榆林衛所裡,還真有洩露訊息的內奸,不然妥思答裡為什麼如此準確的找到了在下?”
如果說他之前都是潑髒水攪渾水,讓汪芷不敢過於靠近彭指揮,卻沒想到歪打歪著,衛所裡還真是有向北虜出賣情報的人。
崔師爺扯了扯方應物,“別在這裡發愣了,一同去見東翁商議。”
楊巡撫此時神態輕鬆,如果汪直與彭指揮勾結不起來的話,他面臨的壓力就小多了。就算汪直想做點什麼,沒有爪牙如何能辦得成?
崔師爺和方應物見過禮後,由崔師爺先稟報情況:“我去那公館與孛忽羅會面,此人態度十分溫順,全無囂張之態。據此看來,方老弟所言不錯,那北虜酋首滿都魯如今處境確實不佳。”
楊巡撫大喜問道:“彼輩可接受朝廷冊封麼?”
“我試探了口風,彼輩似無抗拒之意,不過還要等東翁親自出面召見。我以為,若沒有人掣肘,這次方老弟提出的方略大有希望。”
楊巡撫決斷道:“那儘快召見北虜使者,然後讓北虜使者回復滿都魯,等待滿都魯訊息。”
三人正商議時,忽然有文書呈了進來,是從巡邊太監汪直那裡送來的。楊巡撫拆開看過,示意給崔、方二人道:“汪太監和彭指揮要壯士斷腕了。”
崔師爺接過文書,與方應物一起看去,大意為:榆林衛鎮撫司薛鎮撫、榆林衛衛倉趙大使、榆林衛公館劉管事翫忽職守,巡邊太監汪直請巡撫嚴加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