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王先生和他三個兒子都上席了,其他女眷負責煮飯上菜,但蘭姐兒卻不知躲在哪間屋子中始終未露面。
不過又想起剛才說要賣田換人的大話,方應物有些後悔。這年頭就看重土地,不到萬不得已,賣什麼也不會賣地,崽賣爺田這種話可不是好話。再想起如今家徒四壁的窘迫樣子,能不能多養得起人,還是兩說。
他苦惱的對王塾師道:“其實方才在下衝動了,在下手頭只有這點銀子,斷斷不夠十兩。至於家裡幾畝薄田,皆乃父親所有,在下聲言賣田實屬虛妄,不可當真。另外家裡還欠著三十兩債,所以。。。。。”
王塾師笑道:“無妨,今ri只算是訂下名分之約,不立即履行也可。等到你出得起價時,再正式納了蘭姐兒也不遲。”
方應物聽到這些話很不舒服,這是用期貨吊著他麼?什麼叫等到他出得起價?以他現狀和將來出路,出得起價必須是考中秀才以後的事情了,那時候這王塾師怎麼也不虧。
又想起了王塾師為了王大戶一點好處便將自己拒之門外、上不了社學的事情,忍不住又冷笑道:“好jing明的算計!在下成了事,約定也就成了,在下成不了事,約定也就不成了,王先生你怎麼也折不了本。你這樣把女兒視為貨物待價而沽,未免太自私貪利了罷,不虧心否?”
王塾師嘆道:“我年輕時和你的想法一樣,結果如何?一事無成,一家幾口人窮的要餓死,僥倖接了社學塾師差事,才吃得起飯。
你父親是稟膳生員,開銷有官府支應,而你自己錢糧賦役全免,家裡只要有點田,怎麼也能比別人更輕鬆地活下去,自然可以清高。但我們不一樣,清高不起來,清高是要餓死人的。”
方應物望著滿桌子花樣翻新野菜而不見油葷的“端午盛宴”,默然片刻。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在這為了生存掙扎的窮山村裡,自私貪利等習xing,未必就是不道德,只是生存的本能而已。過分計較這些是庸人自擾,和這些人打交道不能有太苛刻的要求啊。
拋開那些雜念,方應物又道:“在下到此,原本是為借書而來,還請王先生通融一二。”
“社學之中,書本也不多,經常上課要用。若你需要看哪一冊,那就叫蘭姐兒每ri給你送去,傍晚再取回來,這樣如何?”
方應物迫不及待道:“這樣也好!明天就將論語一冊送來!”
桌上有酒,不過和白開水差不多,醉不了人。一直喝到下午,方應物只是略感上頭,身子輕了幾兩而已。
臨近傍晚,他告辭而去。不過直到最後,也沒見到王蘭露面,這可以理解,女人家遇到這種事,總要擺擺姿態。
王塾師和長子王英立在村口目送方應物遠去,王英忍不住問道:“這兩ri人人傳言,秋哥兒是比程總甲厲害十倍的人物。父親和秋哥兒打交道遊刃有餘,怎的在程總甲面前如此窩囊。”
王塾師也很無奈,“為父和秋哥兒這樣的讀書人打交道,摸得準脈絡,能講得起理。和程總甲這種粗人打交道,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被他一力降十會,無能為力得很。”
王英嘟囔道:“秋哥兒也是讀書人,就能降服得了程總甲這個惡人,父親還是不如秋哥兒厲害。將妹妹給了他,也算所託得人。”
人逢喜事jing神爽,方應物回到家中,在門口看到手提木桶正要打水的叔父,突然覺得順眼許多,微笑的對著叔父點點頭,打了一聲招呼。
“噗通!”叔父方清田見這最近表現很猛烈的侄子慈眉善目招呼他,不禁手一哆嗦,木桶直接掉進了井中。
五月正是讀書天,到了次ri,渴望讀書的方應物又一次從chun夢中早早醒來,站在院中翹首以待。終於在辰時看到蘭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