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物覺得王魁的話不對頭,簡直是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別人是別人,但他可不是一般人!
他兩世為人接受過七年古典教育、九年義務教育、三年高中教育、六年大學教育,具有明代政治史、社會史專jing的明史專家!
雖然術業有專攻,他不是最擅長寫八股、考科舉的,肯定無法與全國頂尖的科舉jing英去競爭席位,但在這種山區小縣考個秀才總該不難罷。
方應物遂傲然道:“不瞞王叔,放到文風鼎盛的大地方不敢說,在本縣我對進學還是有六七成把握的,值得去試試看。”
他竟然敢說有六七成的把握?王魁聽到後瞠目結舌,極度震驚道:“賢侄豪氣干雲,絕非池中之物也!壯哉,壯哉!”
方應物有些不可思議,這王魁的反應似乎有些過度了。
又見王魁撫須感嘆道:“想我淳安縣自李唐以來,科舉鼎盛,人才輩出。我看過縣誌記載,歷代至今出過二百名進士。
僅國朝定鼎以來,我淳安縣就出過三十名進士,特別是自永樂朝起,幾乎每榜都有兩三名我淳安籍的進士。
而且現今當朝首輔商輅也是我們淳安縣仁壽鄉芝山人,在正統年間連中三元,更為吾縣榮耀!
可那都是別的幾個鄉的,我們花溪兩岸從未出過文魁。賢侄的勇氣和膽量實在讓我欽佩!可惜此處無有好酒,否則當浮一大白為賢侄功名之路壯行!”
二百?三十?每榜兩三個?幾滴汗水悄然的從方應物的額頭滲了出來,他的心在流淚。。。。。。
他居然不知道,淳安這樣的山區小縣,應該是教育文化很落後的,怎麼會這樣恐怖加變態?這不科學啊,讓不掌握情況的他徹底判斷失誤了。
連中三元的商輅大神他是知道的,可忽略了商輅也是淳安人哪。
可嘆方應物雖然jing通明史,但也不可能窮盡浩如煙海的所有地方史志。過於自信的他,卻沒料到事物既有普遍xing也有特殊xing,而他所在的淳安縣就是比較特殊的一個。。。。。。
同時今生記憶支離破碎,住在深山村中見識也很狹窄,實在缺乏有關資訊。
此時方應物已經木然的沒有思維能力了,只想不顧體面的罵大街。
他以為開啟的是容易模式,誰知是最困難模式;他以為用投胎到了鶴立雞群的地方,誰知這默默無聞的不起眼小縣居然是超級死亡之組。
開什麼玩笑,全國每榜進士不過兩三百人,每次都能有兩三個淳安縣的,這是什麼比例?這是什麼教育水準?
難怪王魁十分不看好自己去走功名之路,並非求瞧不起自己,而是縣內的科舉競爭已經是激烈到了慘無人道的地步,出頭成神的機率確實太低了,偏偏自己一時氣盛放出了六七成把握的大話。
縣裡若都是隨便就能考中進士的讀書人,那自己號稱六七成考中秀才的把握,簡直就是坐井之蛙、狂妄自大。
前途暗淡吶。。。。。。方應物呆呆的坐在床沿,半晌無語。手中筷子不知不覺從手裡掉了出來,恰好此時天上響起了一聲chun雷。
“正好好說話,怎麼掉了筷子?”王魁奇怪的問道。
方應物擦了擦汗,“迅雷不及掩耳,受了驚動。”
王魁更驚訝了,“你這樣無畏的壯士,也害怕打雷?”
方應物沒繼續談論打雷話題,強撐住場面道:“低調,低調,關於我的事情不要傳出去。先請借縣誌一閱。”
“哦,賢侄是想低調扮豬吃虎,以收一鳴驚人之效麼,我很期待賢侄震驚全縣的那一天啊。”王魁若有所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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