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順門裡有太監高聲叫道:“奉聖諭,準備行刑!”其後官軍便列為整齊兩隊,走出左順門,朝向百官這邊而來。
次輔大學士劉吉氣沉丹田,身軀淵渟嶽峙、不動如山。頭腦進了清明空靈、無外無我的狀態,目光毫不畏懼的迎上了如狼似虎的官軍。甚至還隱隱帶有幾絲挑釁的意味。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罷,這就是劉棉花的心情寫照。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前輩於少保寫過一首詩,正如今日——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還有幾個同樣意志堅定、心如鐵石的人移動腳步,靠向劉棉花,並以劉棉花為支點,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團伙,大無畏的與官軍面向對峙。
九重宮闕的風雲氣象。在這一瞬間似乎凝固了,彷彿連帶人身也要定型,既是剎那又是永恆。剎那的是當下,永恆的是青史!
兩邊漸漸接近,到了幾乎呼吸可聞的距離時,為首武官忽然轉了一個彎,輕輕擦過百官陣容的邊緣,折向午門方向而去。
兩列官軍在武官引領下,由向東折為向南。沿著百官陣容與左順門之間的空地繼續前進。官軍們的目光沒有左右多看百官一眼,好似百官只是列在道路旁的人形雕像,只要不擋著路就夠了。
從幾何角度看起來,就是兩條相交線忽然變成了永無交點的平行線。。。。。。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無數種疑問洶湧的從朝臣心中鑽出來。
急需答案的眾人下意識目送官軍隊伍。卻在官軍隊伍的前方發現了一個人,一個同樣朝著午門方向慢慢走去的年輕人。從這百官這邊看去,好像官軍正在追趕著這位年輕人。
難道這他孃的就是答案?劉棉花的心思不知是什麼滋味。他也沒有細細品味的想法,只能無意識的竭盡全力吼道:“方應物!”
好像有人喊自己?方應物耳朵很靈敏。感受到了呼喚便面帶疑惑的轉身,並朝後面看去。
發生了什麼?方應物入目處卻見有大批官軍朝著自己追趕過來。其中還有幾個手持木杖什物的,而伏闕進諫的朝臣們傻呆呆站在遠處看。
這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方應物的瞳孔越睜越大,心臟不可遏止的狂跳起來。
不錯,他確實不需要刷什麼聲望,今天也沒有想著主動去做什麼,但誰會嫌棄到手的聲望不要?
生活就像是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天命就是天命,既來之則安之;無法反抗那就閉上眼睛享受。。。。。。
方應物清明空靈、無外無我的慢慢合上眼睛,舉起雙臂指向正午烈陽,高呼道:“天日昭昭!”
左順門外眾人神態複雜莫名,愕然望著沐浴在絢爛光輝下的少年人,日光有些刺眼。
答案已經出來了。。。。。。天子終究還是沒有激動到喪失理智,對劉次輔動刑的地步。
大學士位列輔臣之尊,常常被比喻為前朝宰相一般的身份,禮絕百僚四個字就是形容宰相的。毆打宰輔實在不成體統,那時桀紂之君才能做出的事情,今上還沒有如此狂暴。
但天子欲動刑宣示天威,那總要找出人練手。話說天子雖然縮在文華殿裡不露面,但肯定有耳目監視著群臣舉動,方應物數次替劉棉花出手的行為,豈能不為天子所知?
所以為此選了表現突出的方應物作為施刑物件,更別說可能還有方應物的死敵梁芳進讒言。而且事後宮中可以宣稱,是方應物不安分,蓄意挑動大臣舉事,嚴責以儆效尤,這樣以後君臣兩邊都有臺階下。
不過此刻一切理性分析在狂熱名望面前都是個屁!說一千,道一萬,廷杖為什麼不打在自己身上!
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視野中,官軍氣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