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爸爸少有的脆弱時刻,黃櫨正不知道怎麼安慰,忽然聽見爸爸說:「最遺憾的是那年宴禮的弟弟出事,去世時才20歲。現在想想,他當時也就是你這個年紀,大學還沒畢業,人就沒了……」
幾分鐘前,孟宴禮還在影片裡,淡淡笑著和她說,「小場面,不礙事」。
他目光那麼從容篤定,好像任何情緒他都不放在眼裡。
黃櫨緊攥著手機,疑心自己聽錯了:「你說誰的弟弟去世?」
「孟宴禮的弟弟,你大概不知道,挺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像叫孟政一?」
第47章 筠霧
很多時候, 黃櫨無法把沉默的孟宴禮,和相簿裡的他聯絡在一起。
就像現在,她清晰地聽到了孟政一的死訊, 卻仍然無法相信,那個和孟宴禮五官稍有相似,卻總是燦爛笑著的男孩, 已經去世多年。
孟宴禮的弟弟不是在生病嗎?
黃櫨感到腦子很亂, 她拿著手機在屋子裡漫無目的地轉著圈, 心慌地碰掉了水彩調色盒。
盒子裡的色彩潑濺出來,歷史悠久的西子色染濕了攤開在地上的筆記本。
那句黃櫨查資料記錄下來的《西子妝慢·湖上清明薄遊》,字跡遇水, 頓時模糊不清, 像她此刻千絲萬縷找不到頭緒的思維,亂作一團。
那本筆記黃櫨忙了大半個寒假, 此刻卻顧不上收拾。
不對, 一定是爸爸搞錯了。
孟政一在國外養病啊,他怎麼會去世了呢……
隱約記起, 她第一次和孟宴禮談到孟政一,好像是去年的7月21日,孟宴禮生日那天。
就是那天,孟宴禮告訴她,他和弟弟是同一天生日,現在弟弟不方便過,他也就不過了。
「你弟弟…他生病了嗎?」
孟宴禮當時似乎沒有回答, 只是垂了垂眼瞼。
那時候, 黃櫨以為他是在預設她的問題。
私心裡她希望, 孟政一的死訊是爸爸搞錯了。
這件事不能去問孟宴禮, 如果是個烏龍,對病人家屬來說,多少有些不吉利。
況且,萬一是真的…她無遺是在孟宴禮心口上戳刀子。
臨近夜裡12點,黃櫨做了個失禮的決定,她撥通了楊姨的電話。
能問的人,只有楊姨了。
孟宴禮說過,楊姨是從小就在他家裡的,在他心裡,是他的家人。
如果有什麼,楊姨一定是最清楚不過的。
青漓冬天霧更大,小機場本來就沒幾班航線,又受天氣影響,總是延誤或取消,楊姨要回家過年,等不到合適的航班。
孟宴禮前陣子回青漓,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楊姨,他開車送楊姨去了隔壁省的省會機場,楊姨才得以回老家。
所以現在,楊姨並不在青漓,不在孟宴禮身邊。
在電話未被接通前的提示音中,黃櫨隱約意識到,這麼晚打電話,一定會吵到人家的睡眠。
可是……
電話被接通,楊姨的聲音依然那麼溫和:「黃櫨嗎?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說不上什麼原因,黃櫨忽然鼻子一酸:「楊姨,對不起,打擾您休息了。」
「沒事兒的。」
楊姨語氣中隱含嘆息,卻是笑著的,「我還沒睡呢,有些失眠,正缺個人和我聊聊天。」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問問您,孟政一的事情。」
聽到「孟政一」這個名字,楊姨那邊出現短暫的沉默,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剛才也在想宴禮和政一,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給你講講過去的事情。宴禮他,一定是不願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