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電最重要的時候,停機實屬不合理。
如果讓張逸夫來做這件事,也許準備時間會比施工時間還要長很多。他首先要細緻研究電廠佈局,機組型號,以及熱工和電氣方面的全部介面,感測配置,AD轉換等等,用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做出一套全面的方案,然後論證,即便論證完成,也要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裝置器材先入場,確定詳細的施工計劃,力爭在最短的停機時間內,高效穩定地完成工程,而且會與機組年度檢修計劃停電結合起來,不耽誤電廠生產。
也許準備半年,施工只要一個多月,這也是電廠管理者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然而對於金島和南森來說,主謂顛倒,甲方一切都在配合乙方,早早安排停機讓南森的人進駐,現場慢慢悠悠磨洋工,想一步做一步。尤其在盛夏時節,全國都在迎峰度夏保電,這麼搞實屬荒唐。其實主觀上南森並不想磨洋工,只是他們沒有做好準備工作,開工後才發現好多問題沒考慮到。就好比樵夫砍柴,好不容易爬上山。卻發現沒帶砍刀、沒帶捆繩,不僅如此,還有一些兇惡或不兇惡的動物圍著他轉悠……
電廠基層以及排程的人,同樣也怨聲載道,一罵南森、二罵廠長、三罵局裡領導,四罵黃正輝,這幫人穿成一條線搗亂。
黃正輝幾乎是其中最無辜的那個人,他壓根沒注意到這件事,他本人至少還是在意名聲的。如果苟且難以避免的話,就要在不要耽誤生產、耽誤工作的條件下偶爾為之,這麼大張旗鼓,打著他的名號搗亂,實在讓他怒從中來。
再者,敗名聲的事並非不能做,只是要看收益,對他來說。被小舅子這麼狐假虎威,收益實在堪憂。上面下面都會記恨他,何苦?
他對蕭詠的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當面表達了很多次,可這人依然不識抬舉,辦事辦成這樣。留他,就是個禍害。現在技術圈揭竿而起抱團去反對蕭詠,再拖下去,就是反對自己了。
黃正輝並不認為這幫搞技術的人能反對出什麼花樣兒,甚至也不認為他們有膽子反對,但這終究是件沒有任何意義的破事兒。最關鍵的是。黃正輝的看法甚至與技術圈的人一致——蕭詠就是個搗亂的。
江山已坐穩,完全沒必要因蕭詠而大失民心。
不如,用他來換得民心。
將那些失去的名聲,找補回來。
黃正輝思路是清晰的,但情感卻未必能完全清晰。此時他坐在辦公室內,眼前依然有唯一的障礙,那隻能是和蕭依的感情。
自始至終,他就從來沒有平視過蕭詠,倘若沒有蕭依的關係,蕭詠這號人一輩子別指望跟黃正輝同桌吃一次飯。
算下來,蕭依也跟了他有些年頭了,女孩子最好的青春給了他,無名無分,還聚少離多,腰疼了捏捏,脖子酸了揉揉,沏茶倒水,讓黃正輝在一天的繁忙後,落個難得的輕鬆與靜謐,這比出身世家的原配要體貼太多了,高傲的女人總是令人討厭。有趣的是,黃正輝認為天下最能理解他的竟是張逸夫,這傢伙同樣為了仕途搞了部長的女兒,而在滇南,他想必也尋找到了一片靜謐的樂園。
男人也是人,需要安慰與體貼,壓力越大越是如此。
那邊父親被坍塌的水壩吞噬了,張逸夫尚且沒有為蘇小妹出頭,還好言相勸,送錢送地,安慰她回滇南,而自己只是讓小舅子收斂一些罷了,怎麼就這麼難搞?
即便坐在如此高位上,黃正輝依然有著自己的煩惱,解不開的麻煩,他想找個人傾訴,卻也十分清楚,天下之大,能聽這些話的人,卻並不存在。
思來想去,一大坨的麻煩,還是要解決的。
他喚來了老秘書。
“手機掉地上摔壞了,你去搞一下。”他指著地上的那堆廢鐵道,“儘量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