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夤夜,平日裡百姓早該熄燈睡覺了,可因為這場熱鬧非凡的豪華婚禮,玉城的居民彷彿過元宵燈會一樣傾城而出聚集在街上,一時間熙熙攘攘觀者如市,照明的火炬把道旁樹都給燎焦了。
對新郎家而言,這場婚禮最艱難的部分——障車——才剛剛開始。
所謂障車,就是堵在路上攔住婚車,婚鬧無賴成群出動,索要酒食錢財、戲弄新人為樂。龐家富甲一方家財萬貫,來這場婚禮上鬧騰的人比別家婚禮多出十倍,甚至有攜帶樂器邊唱邊跳的,堪稱盛況空前。
龐良驥所說走一步乾一杯半分不虛,眾障車者聚在婚車前,以祝酒名義向新郎家討要免費酒食,不給就不讓走。幸好韋訓、霍七兩個都是酒量驚人,平時沒錢豪飲,今日藉著龐良驥的婚禮,把他家的陳年花雕敞開喝個痛快,來者不拒,甕盡杯乾,酣暢淋漓過了回酒癮。
在眾圍觀者眼中,這兩個年紀輕輕的儐相酒量簡直深不可測,怎麼喝都沒有醉意,舉止越發豪邁瀟灑,都是嘖嘖稱奇。
靠著兩人豪飲拼酒,婚車緩緩向前推進了四五里,一夥兒刺花臂的閒漢圍過來,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酒肉銅錢如雨般拋灑出去,婚車就是動彈不得,其中一個光頭高聲唱道:
“兒郎偉!吾是九州豪族,百郡名家,聞君成禮,故來障車,覓君錢財。不要牛羊酒肉,不要百味飲食,但求麒麟一角,鳳凰三足,金錢萬貫,綾羅數千!”
口氣蠻橫,語言熟練,一看就知道是障車潑皮中的嫻熟人士了,意思是不滿意新郎家拋賞的酒食,得索要錢財才肯放行。
韋訓低頭瞧了這人一眼,問龐良驥:“能動手了嗎?”
龐良驥搖了搖頭,道:“喜事以和為貴,還不能。”
韋訓遺憾地嘆了口氣。
龐家早就想到會有這種職業婚鬧來滋事,總管當即派人扛出十貫錢並十匹絹來給了這人。這些財物已經足夠為一名小康人家的女兒出嫁妝奩,然而那光頭讓手下收下財物,仍不滿意,呼喝一聲,眾潑皮將婚車圍了起來。
“說了要金錢萬貫,綾羅數千,這點哪兒夠我們吃酒呢?大家來看看新娘子頭上戴的什麼好東西,拔下兩支金簪送相好!”
光頭說完這話,車隊後面兩個潑皮伸手去掀婚車的帷幔,職業障車等同強盜打劫,甚至有綁架新娘勒索贖金的極惡行徑。
龐良驥向後一看,登時色變,雙手攀著馬鞍翻了下來,卻因為失去輕功無法及時趕到,韋訓給霍七遞個眼色,她直接馬上掠起,一個縱跳翻過帷幔把那兩個手賤的攔住推飛了。
障車的無賴們立刻喧譁起來,和龐家帶的隨從堵在街上,眼看就要打一場群架。
障車的目的是勒索鉅額錢財,只等龐家的人先動手,他們即刻大呼小叫掀翻婚車,破壞婚禮,趁亂打劫,這場喜事就算辦砸了。因此龐家動手不是,不動手又走不了,左右為難,只能與這夥婚鬧談價格。龐良驥和霍七郎一前一後壓住婚車,攔著他們騷擾新娘,大街上亂得如同一鍋粥。
韋訓將司禮人叫到身邊,問清楚障車時來回的應答,輕飄飄飛身掠到婚車頂上,居高臨下,曼聲開口道:
“兒郎偉!何處宵小,漫事縱橫,障我車行?既索財物,且看拋賞,必不尋常!”
他睥睨傲視群小,以雄渾內力將這段話緩緩送出,以一聲力壓眾聲,每個人都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連婚車上的銅鈴都跟著嗡鳴顫動,人喧馬嘶的大街頓時寂然無聲,數千雙眼睛集中在這個年輕的儐相身上。
龐總管捧出一口袋銀質開元通寶,這是龐家鑄造出來饋贈親友的回禮,按照此時市價,五兩銀價值約等於一兩黃金,他既然說了“且看拋賞,必不尋常”,意思就是要扔貴貨了。眾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