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就此而止步。或者說,她並不想死心。她還是堅持不懈地,頑固不化地給龔歆打電話,就是打電話,就是要打電話,而且她做得很有節制,甚至可以說有一種相當微妙的節奏感。她每週都要給龔歆打一次電話而且只打一次,一次也不多,一次也不少,又全都是在週五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而通話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兩分鐘,幾乎沒有例外。
她給他打電話說,最近你還好嗎?我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候問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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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他打電話說,你好,你多保重。我很好的。
她給他打電話說。這些天你過得還好嗎?只要你過的好就行了。我祝福你。
她給他打電話說,我很想你啊。真的,就是很想你,沒別的意思啊。
她給他打電話的內容大致就是這樣,這些話輪流出現,沒有一點兒創新的意味,她一點也不想創新,只是來回重複地說著這些話。意圖沒有了,目的沒有了,只剩下了這種電話聯絡本身。
有意思的是,龔歆也就配合著對方這種形式的交流。她打來電話,他就接聽,並多少說上幾句,有時候他很熱情,有時候他比較冷淡,有時候兩個人還開一點兒輕量級的小玩笑,但他並不主動給她打電話,再也不。
走在省城的大街上,呂嫻時常尋找龔歆冷淡她的原因:是自己老了?是自己被免職了?似乎都不是。直到這天上午,她來到老幹部局活動室參加時裝模特磷選,才像是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老幹部局的活動室不是一般老幹部輕易進去活動的場所。開始,它只接待解放前參加革命的離休老幹部。後來,這些離休幹部漸漸逝世,人越來越少……它的作用也就越來顯得無足輕重,面臨了被撤銷的危險。為了自救,它們開始接納一定級別的退休幹部,才使活動室重新繁榮起來。呂嫻雖然還沒有辦理退休手續,畢竟待著無事可做,就常常來這兒參加一些休閒活動。最近,全省要搞一次老年服裝模特大賽,她身材苗條,臉蛋漂亮,自然被推薦了上去。為了保證比賽獲得好名次,活動室從省歌舞團請來一位導演,幫助敲定選手。
一進入面試的屋子,她先聽到了幾聲讚揚:這位領導身材很高,形象也很好。但是……稍微胖了一點兒,這在模特隊裡是不可原諒的。贊助我們的服裝品牌是領導國際服裝界潮流的,絕對不能讓一個胖子參與其中……這聲音越來越冰冷,最後終於導致了導演的徹底否定。
哼,他嫌我胖了。那個龔歆,一定也是嫌我胖了!
呂嫻從那間令人深感屈辱的屋子裡出來後,就再也忍不住眼淚了。她一邊任眼淚飄散一邊將自己的身體匯入人群中,在和人群摩肩接踵的行走中,呂嫻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如此蠢胖,蠢胖到行走時都和路人礙手礙腳,她還有什麼臉面參加這樣的舞臺活動?還有什麼臉面在聚集著閃光燈的攝影機的舞臺上行走呢?走到高高的過街天橋上,她低頭往下看,汽車像蟻螻一般,成群結隊地永無止境地往前趕……望著這種景象,她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哭泣,面部表情也漸漸趨於平和……就在這表面看來波瀾不驚的狀態中,呂嫻給自己立了一個宏願:減肥、減肥。堅決減肥。重新找回年輕時的自己,重新找回她與龔歆的愛情。在立下這個宏願的同時,也許是注視那些混亂的汽車太久了,大腦出現了缺氧的狀況,人也有一些恍惚……自此,這種帶有飄浮狀態的恍惚就如影隨形一般伴隨她了。
轉眼,一年時間過去了。這一天,呂嫻回到家裡,進入了衛生間,然後睜大眼睛審視著鏡子中出現的那個人形。不由從胸腔深處嘆出一口鬱悶的氣……她感覺自己簡直不可救藥,在長達近一年的時間裡,她幾乎就靠著喝水充飢,餓得受不了就吃一兩隻小水果,開始還喝一兩口粥,後來知道碳水化合物是肥胖的大敵,她最近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