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彌掉眼淚的樣子很特別。
人的哭泣總是伴隨巨大沖擊,失去一部分自持能力,嚎啕、驚恐或者崩潰。
可紀彌不是這樣,他的聲線細微發抖,連淚水都掉得很壓抑。
分明已經盈滿了眼眶,卻僵持般遲遲不落下來,眨了一下睫毛,這才無聲無息滑過臉頰。
他怎麼連傷心都那麼安靜?以至於賀景延都沒意識到,原來他是在哭。
這一下直接把賀景延弄懵了,而紀彌望過來,眼底動搖卻竭力撐出倔強,死死抿著嘴角不吱聲。
面對他的眼淚,賀景延手忙腳亂去抽紙巾,都猶豫該遞幾張。
偌大的頂樓片刻無話,紀彌沒接賀景延的紙巾,自顧自拿了兩張,胡亂擦了擦臉。
低下頭的時候,那股委屈又泛了上來,想要收住卻更加失控。
紀彌埋著臉不肯再動,也不敢去想賀景延會是什麼表情。
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往下按了下,雖然手勁不大,但格外能給人力量。
順著這個動作,紀彌略微放鬆下來,隨後被賀景延捏了捏後脖頸。
賀景延不懂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好像把紀彌當成了小貓,笨拙笨腳地安慰著。
他的下手力度也格外輕,生怕會弄疼對方。
這辦法誤打誤撞非常管用,沉默中,紀彌逐漸緩過來了,波動的情緒被柔和撫平。
“紀彌。”賀景延連名帶姓地喊他,“是不是受欺負了,和我說說?”
紀彌略微用力地揉過眼角,任性和發洩過後,已然冷靜下來。
他太乖了,這時候竟先道歉:“對不起,我沒想朝你發脾氣。”
賀景延彎下腰,平視著坐在椅子上的紀彌。
“我也不該打擾你,但都這樣了,總要負責吧?”他道。
紀彌聽完又忍不住瞪他:“無聊的私事而已,全都過去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丟臉。”
賀景延道:“也還好,小紀老師的臉現在很乾淨。”
一個人暫時被痛苦籠罩的時候,往往不想被打擾,包括旁邊的安慰也覺刺耳。
那樣容易讓人覺得被窺探、被侵擾,不過紀彌感覺得到,賀景延沒有那種意圖。
很荒謬,他心想,在老闆身邊,自己居然會覺得很安全。
“剛才的事情,你可以幫我保密嗎?”紀彌問。
賀景延道:“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除非你願意去分享。”
紀彌吸了吸鼻子,忽地道:“我去醫院偶遇媽媽了,以前要是可以見到她,一般都在自己的想象裡。”
他發現賀景延很有耐心,沒有提問和打斷,等自己慢慢組織措辭。
“跟你和霍董之間不太一樣,我媽媽再嫁了,她的丈夫比我重要,後來有新的小孩,那個孩子也比我重要。”
“額外養我就是要花錢,她拿不出來,或許也沒那麼窘迫,只是我不配她付出那麼多。
”
賀景延糾正:“她生下你就有撫養義務,這不是看心情的事情。”
“可是我愛她的時候,就會在乎她的心情。”紀彌道。
賀景延聞言一愣,再聽到紀彌往下說。
“以前也沒覺得自己不愛她了,因為她能有兩個小孩,我只有一個媽媽,哪怕她只是一個概念。”
“但今天我對她很差,後來我想了一下,都在納悶我怎麼能這麼傷人?好像都開始恨她了。”
“你這樣只是常理反應,不用把自己想成壞人。”賀景延回應,“現在她呢?”
他向來是務實派,所謂的“和我說說”,不止是想聽個緣由,還打算解決後續問題。
分別多年母子於醫院重逢,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