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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舉手投足十分得體,像一個體面的小紳士,只是脖子依然是黑的,看樣子從我們分手之後一直沒洗過,腳上的膠鞋也有些髒,上面沾滿了孤城驛的泥土,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少爺派頭。看見我他掩飾不住高興的樣子,上來蹺著腳拍我肩膀,說以為你早走了,原來還在唐河,怎麼不早告訴我,也好過來看你。我說我也是剛安頓下來,各方面穩定了才給你寫信。

程天佩身後還跟著個人,那人提了一個網兜,這時候問程天佩東西放在哪。程天佩說就放在桌子上,然後給了那人一張紙幣。“這是我僱的腳伕。”說著又給那人加了兩枚硬幣。我說你比以前精神多了,這身衣服挺合體的。程天佩撣著衣袖上的塵土,說臨來之前趕做的,多加了五元手工。

“腳伕”拎來的網兜裡面是兩個油紙包,程天佩說這是孤城驛產的黃魚乾,可以上鍋蒸著吃,一包給我,另一包是給羅蘇維的。我把程天佩讓進西屋,他在屋裡轉著看了看,然後坐在春凳上,說房子不錯,行李也置上了,看樣不準備再走了。我給他倒水,說過得不錯嘛,聽說還有幾隻鵝?程天佩說都殺肉吃了,晚上一個勁兒叫喚,真煩。我說幹你那一行不能養鵝,人來人往的,容易壞事。程天佩滿不在乎地看看我,說六月十八發海,差一點把船拉走,海水衝進艙裡,鋪都給淹了,水真大!他俯身整理著鬆動的鞋帶,問我怎麼樣,在船務公司做什麼工作。聽說我在青風岬守燈塔,程天佩頗不以為然,說那可不像你乾的活,你應該上船,在火輪上當水手,愛去哪去哪,燈塔工沒什麼意思,整天圈在鴿子籠裡,能把人悶死。我說我一個外鄉人,能找份工作已經不錯了。程天佩站起來,手抄在褲兜裡,挺有派頭地踱著方步,說你們公司楊經理我認識,楊作恆,他女兒還買過你的書,想上船的話我可以給你辦。我說我畢竟是大人了,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你姐不放心的是你,她沒閒著在我跟前提起你。程天佩一下站住了:“你們經常見面?”

“你姐剛畢業的時候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和你在一起?”程天佩站在地中間,越發驚訝地盯著我。“咱們可是朋友,”程天佩正色道,“你再花花,也不能打老蘇子主意。”

“你別怕,”我說,“我還沒想給你當姐夫。這房子的房東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姐的朋友,你姐剛畢業沒地方住,就搬過來了。順便說明一下,你姐住東屋,我和房東住這屋,還有,我和房東都是正派人。”

“你可不算正派人,和人家大姑娘私奔……”

“好了好了,我是色狼,”我笑著說,“可你姐是正派人。”

“看把你樂的!”程天佩斜眼瞅著我。

看見程天佩,羅蘇維忍不住拉著他上下打量,說出息得真快!幾天不見,長成大小夥子了。

“接到老李一封信,”程天佩鄭重地說,“過來看看你們。”

“要不說我老弟出息了,從孤城驛大老遠跑過來看看我們,”羅蘇維拉著程天佩在床邊坐下,“聽說你挺能的,”她逼視著程天佩,“你給我說說,在孤城驛都幹了些什麼!”

網撒出去了,小魚還在歡快地遊動(5)

程天佩看看我,說:“待著唄。”

“你能耐大了,”羅蘇維在程天佩胳膊上打了一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沒有人難為你已經不錯了,那種事是你乾的嗎!”

程天佩脫身不得,翻著白眼望房梁,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羅蘇維揪著程天佩耳朵,把他腦袋扳過來:“你說,往後怎麼辦?”

程天佩捂著耳朵:“輕點,輕點!”

“那好,”羅蘇維說,“孤城驛就不要回去了,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也不許再來往,你老老實實給我待在唐河鎮,畫社裡我一個人也忙不開,就算我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