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傾潑而下,山谷之中,魔教的紅衣教眾密集如蟻。
烏雲翻滾,藍紫色的電閃亮起來的一瞬,雲層裂開的縫隙處,似是天人窺探著人間。
此處終於做了蒼生口中的鬼蜮。
飄蕩在人間的惡鬼,連陰間也不得進了,同他們薄弱的靈魂一起,碎在了寒芒之下。
烏壓壓的紅色過濃,凝成了一種推不動的黑,而那快速閃爍在紅色之中的,與那雲層之中的閃電相似的劍芒,從來就未停歇過。
手中劍會捲刃,但作為劍本身的趙呵,卻不知疲倦,始終銳利。
她的每一次出手都不會走空,也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
她閉著眼睛,沒有表情,不發一言,連呼吸聲都幾乎清淺的聽不到。
許多人想不通,趙呵的劍是如何鎖定她們的,有些人甚至都未看到過趙呵的臉,就在一種近乎平靜的體驗中凝固。
雨水沉重,它平等的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沾溼她們血紅色的衣衫,將那血色變得更黑。
唯有趙呵一人,雨在她的周身之外,散如光弧,彷彿她身上繞著一圈柔和的光芒,而那光芒,碰到了,就會溫柔的收割性命。
天再亮時,雨漸漸停歇。
溪水邊,趙呵擰乾了沾溼的衣角,將髮梢上沾染的血洗乾淨,慢吞吞站起。
她感受到了一種重量,是來自身體的重量。
那隻蠱蟲,似乎是拽她墜入凡間的藥引,讓她成為了凡人。
也正因如此,她呼吸比平時更明顯了些,腳步也沒有之前那麼輕盈,可以踩在風上,甚至化為風,自由來去。
她的速度慢了許多。
第三日晚,才趕到鳳臨。
魔教她翻了一遍,現在,她急切地想見她的葉子。
親眼所見後,她大約能猜出葉子這十年光陰是如何度過的,這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
並非心痛,而是心疼。
那是一種,心被某種情感擊穿,缺了個口,空蕩蕩需要填補的疼。
趙呵決定不再等下去,她想見葉子,就現在。
回到鳳臨,趙呵瞥了一眼城門入口處的暗哨,幾個起落,到身前問:“葉子人呢。”
“貴客莫急。”暗衛道,“二殿下讓我們候在此處,就是要我們帶您過去。昨日二皇女結束鳳臨之行,啟程回朔,現下大約歇在江楓行宮。葉公子也同行。”
話剛說完,眨眼,趙呵就不在眼前了,抬頭,鳳臨城四處都已找不到趙呵的身影。
夜半時分,趙呵落於行宮元心閣外,滿院侍衛隨從,在看到趙呵的剎那,不約而同將手壓向了腰邊的兵刃。
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劍氣,危險又咄咄逼人。
定睛一看,趙呵散著頭髮,臉白的似鬼,眼角血紅,像突然出現的魔神,仍然未收去周身的殺氣,好似要從這裡隨便抓幾個人收幾條命。
最先應聲敢擋在她身前的是星流。
她雖也冷汗滿背,頭皮發僵,天然畏懼這樣的趙呵,但她仍然向前一步,半握著拳,咬著牙關穩住氣息,將手一推一禮。
“趙姑娘,你要找的人,在西角拂霞居,人很好。”
趙呵:“哦,不必怕。”
她木著一張臉道:“我就是這個目的。找葉子不大好找,我不熟悉這裡,但找你家主子很容易。”
去呼吸聲最密集,人守的最多,地形最難攻難進的地方,一定能找到二皇女,而找到二皇女,自然就會有人告訴她,她的葉子在哪裡。
“我今晚有要事,很急。”趙呵道,“所以你們主子的事,明天再說。”
告辭兩個字飛入耳中的同時,趙呵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