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白皙的面孔上多了一點艷麗的血色。
楚慎行視線落在上面,袖口青藤翻翻湧湧。
他看子游的面色一點點變得慘白。
秦子游失魂落魄,叫他:「師尊……」
他嗓音都在發抖。
不是從前那樣,被青藤磨得受不住了,嗓音發綿,渾身發軟,眼睛都是水色,像是求楚慎行更重一點,再磨他一點。
他眼睛裡的確帶上了朦朧的水光,可楚慎行看了,青藤卻一點點平息下去。
他更想簡單地抱一抱子游,問他:你為什麼要那麼、那麼難過?
秦子遊說:「你說你骨肉盡毀……」
楚慎行不答。
秦子遊說:「這樣的劍風,你又是金丹修士,一定比我堅持更久。師尊,你被折磨了多久?」
楚慎行在徒兒的視線之中,終於還是略略垂眼,回答:「五百年。」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顆清淚從秦子游眼中滑了下來。
那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淌,最終掛在下巴上,再直直墜下,落在樹底一片藤葉上。
楚慎行知道自己不該做什麼,但他嘗到了許多苦澀。
秦子游的確十分痛苦。
他原先是覺得:原來如此。原來小青——不,是師尊了……這兩日不再纏在我身邊,是因為這個。
可這樣的心思眼下又變得很淡。
他不斷地想,漫長五百年光陰,日夜不斷的劍風砭骨,師尊要如何承受?
起先一點微傷,然後看著自己身上傷口越來越多、傷勢越來越重,身體變得空空落落,只有骨架,然後連骨架都被磨走。在這同時,又因為是金丹修士,於是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是怎樣的疼痛,怎樣的孤苦!
相比之下,他的一點旖旎心思,完全不值一提。
他沉默地、無聲地流淚。
他想做些什麼,想安慰師尊,可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更何況,師尊那樣鮮明的拒絕態度,或許也不願意再和他接觸更多。
楚慎行看秦子游臉頰上的細傷止住血。築基修士的體魄,傷口很快癒合,只剩下一點血痕。
他還是繼續講了下去。
「等到和青藤融為一體……」
秦子游看他。
楚慎行心想:是,我總要和子游講清楚。
他說:「我仍然相信宋安,不覺得是他害我。子游,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秦子游目不轉睛地看他。
他眼睛只映出楚慎行的身影,那麼專注地、全心全意地望著他,好像楚慎行就是他唯一在意的、唯一關切的存在了。
楚慎行:「當時我想了很多。或許那三天中,芥子袋經過了他人之手,或許有什麼我不知道、宋安也沒察覺的微末變故。我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可在上了劍峰之後,我聽到宋安與什麼人講話。」
秦子游下意識屏住呼吸,知道到了很重點的時候。
楚慎行:「他說,他當年曾經給一個乞兒一碗飯吃。如果我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對他心軟。」
秦子游先是困惑,然後面色又開始發白。
楚慎行想:子游這樣子,簡直,不,分明就是被獵人嚇到的、瑟瑟發抖,躲在林後的小鹿。
他有一雙明亮的、在陽光下會透出琥珀一樣色澤的眼睛。
楚慎行說:「他說,我知道他陷害我的事情之後,一定會恨他,但他還說,我對他心軟之後,就一切好辦……他要與我結為道侶。」
秦子游嘴巴張開一點,看起來似乎完全聽不明白了。
楚慎行好笑,說:「我也不明白。若說要和我當道侶,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