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端起靈茶,瞥他一眼。
秦子游像模像樣,分析:「前面還算正經,到這兒就太誇張了。什麼『劍氣悄然落入魔尊肺腑,令那魔頭有萬千利刃於腹中翻攪之痛』……」
他笑嘻嘻地,往楚慎行身上看去,說:「師尊,你還愛玩兒這些花樣啊?」
楚慎行眼皮跳了跳,見徒弟仗著如今一張少年面孔,簡直是有恃無恐。
他斷定師尊不會對自己這張臉做些什麼,於是十分大膽,還在繼續品評:「『那魔頭老兒百般求饒,獻上八百魔女任由楚尊者挑選』——哈哈、哈哈哈哈——」
秦子游笑得肚子痛。
等笑夠了,說:「這些人,都沒有見過魔族嗎?這麼說來,你我見過的魔族之中,樣貌最尋常的,還是迦婆離了。」
迦婆離不過是面上沒有五官,可至少乍看上去,還是尋常人形。
再往後,他們一路走來,見到的諸多魔族之中,有如蘇支目佉一般,腹大如鬥。也有如波多羅一般,身長二十里有餘。
秦子遊說:「便是『魔女』,也是一般面貌。」
楚慎行眯一眯眼睛,看眼前的徒兒笑到打跌。
他們的聲音一如靈氣,不會傳到禁制之外。
堂上,說書人眉飛色舞,顯然是說到樂處:「楚尊者自是不應!」
下方喝彩:「楚尊者品性高潔,怎能為這些蠅頭小利所誘!」
「是了,三千世界之中,誰不知曉楚尊者與秦真人師徒相合,早早結為道侶。」
「唉,話雖如此,可還是希望楚尊者能真正開宗立派。」
「此話不然。」
「咦?為何?」
「楚尊者能有今日成就,自是因為勤勉苦修,卻又不僅僅是因為勤勉苦修。落在尋常修士身上,日日看著這樣的師尊、師兄,自己卻無論如何不能與之相及。長此以往,怕是並非好事。」
「這……」
「說得有理。」
幾人議論片刻,說書人再說:「那魔尊便求道,『楚尊者,你若要仙家樹,我便將仙家樹栽來。你若要瓊漿露,我便窮碧落、下黃泉,也替你找來!楚尊者,你便饒我一命吧!』」
秦子游:「哈哈、哈哈——」
說書人:「楚尊者自是不應。魔尊被駭到極點,用八百武藝求饒,恨不能以蘭赫洲相許。楚尊者卻道,『我要你這魔族汙地有何用處?』」
秦子游勉強笑夠了,又撐著下巴,笑吟吟看楚慎行。
楚慎行喝茶。
這茶水對於在座所有修士而言,都相當於一捧靈泉水。可對於楚慎行師徒來說,不過尋常。
過往千年之中,兩人遊歷無數、經歷無數。去過旁人未至之地,見過無邊風景。
到如今,他們有許多閒暇。秦子游便提議,往後十年,便化作常人樣貌,隱入人群之中,再感受一次紅塵逍遙。
他這麼說了,楚慎行欣然應下,這便有了如今一幕。
兩人面上都有遮掩,已經是無從被其他修士窺見真容。至於秦子游如今這張年少面孔,就是另一回事了。
說書人:「那魔頭真正不知如何是好。楚尊者又喝道,『當初你創出《紫霄心法》,四處肆虐作亂,便該想到今日之事。』」
秦子游眨眼,說:「這話倒是有些師尊當初的意思。」
楚慎行放下茶杯。
他察覺到,徒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從眉目流連,往鼻樑去,再落下一些,到唇上。
秦子游口乾舌燥,抿一抿唇。
他暗自想:雖說如今,我是這般模樣,但只是親一親——
楚慎行:「不行。」
秦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