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十六恍然明白,自己倘若一味倚仗仙人刺下的恩典,那前路便有盡頭。只有依靠自身,才有往後。
他的仕途不算多麼順遂,但細細數來,也不曾遇到真正的煩心事。
從一方縣令做起,到當下,也能說得上名號了。
……
……
這一年,南疆天裂,整個碧元大陸的修士皆奔赴於此,欲要與碧元共存亡。
寧大人自然也知道此事。可他只有肉眼凡胎,看不見傳聞之中「天裂」的光景。又只有數十年壽數,細細算來,總覺得自己捱不到傳聞之中的魔修們大舉入侵的時候。
想著這些,寧大人心裡便生不出多少煩憂。
他按部就班,安穩生活。每日聽著官場上同僚的議論,心裡想的,卻是待會兒著人帶口信回家,告訴夫人,晚上要吃什麼……
過了許久,南邊又傳來訊息,天裂的危機已經過去。
此類話題沸沸揚揚,哪怕寧大人毫無打聽的意思,都被灌了許多耳朵。各類說法不一而足,有說逍遙宗那位萬歲老祖回來的,也有說南疆有一位後起之秀「楚真人」,在天裂一事之中起了頗多作用。
寧大人聽著,心頭默默算起。年初埋下的一壇酒,到這會兒,是否能喝。
他過了很尋常、很漫長的一生。
貧家出身,一路升遷。到晚年時,竟是位極人臣。
沒有人覺得寧十六可以成為他們的威脅,於是所有人都可以輕鬆地與寧大人相交。
等到人生最後的時日,寧大人躺在病榻上,總有學生來看。
寧大人見了幾人,再往後的,就讓家人們統統婉拒。
夫人早在數年前就去了,好在家裡孩子們還算孝順。
寧大人的意識昏昏沉沉。到某一日,忽而清醒過來。
當時是初夏,天氣很好。寧大人要人開啟窗子,外間有風吹來,吹去了屋子裡積鬱已久的藥氣。
孫子又端藥過來,寧大人卻沒有去喝,而是對身前小郎說:「六郎,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比你還小几歲的時候,曾經遇見過仙人啊……」
2溫如瑩
聽到天裂的訊息時,溫如瑩剛從北境離開。
她花了好些時日,才抵達最近的城鎮。一進城,便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
溫如瑩心中納罕,在心底對師弟說:「有古怪。」
梅如故的神魂被溫養在她的識海之中,到如今,已經可以偶爾操控身體。
聽了溫如瑩這話,梅如故贊同:「是有些不對。師姐,不妨尋人打聽?」
溫如瑩想一想:「也好。」
江湖之上,要說訊息最靈通的地方,自然是茶館。
溫如瑩原先還覺得,以此地氣氛,要探聽點什麼出來,恐怕殊為不易。
她不曾想到,自己剛剛坐下,便有勤快地小二來擦桌子、問她要些什麼。
溫如瑩摸出銀兩,放在桌上。她點了茶館裡最好的茶水,再要開口,小二已經先說:「敢問,郎君可是仙師?」
溫如瑩一怔,頷首。
小二笑道:「我看仙師氣度非凡,這才有此一問。」
因方位緣故,這小二雖是凡人,但平日裡,也時常與修士打交道。
他雖然看不出溫如瑩的師門來歷,但在溫如瑩進門的第一時間,就察覺,這恐怕是剛從雪原之上回來、對外間狀況不甚瞭解的修士。
所以小二湊上來,也有賣訊息的心思。
他透出一點意味,溫如瑩心領神會。
她披著梅如故的皮囊,笑道:「是看我氣度非凡,還是看我只點茶水?」
小二笑道:「兩者皆有。」
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