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阿菟髮質並不細軟的緣故,明明才只二週歲多些,頭髮已看起來有些厚實了。
養兒子和養女兒的感覺是不同的,再加上李弘和李賢都遠不能如阿菟這般和她探討深入的話題,實在不怪武媚娘偏心於女兒,在把玩著她頭髮的時候,已在心中思量起了種種編髮的方式,又想著她開始強身健體后辛苦,得吃些什麼進補。
聽女兒發問,她回道:“你阿耶怎會介意於此事?”
“對他來說,女兒做什麼都好,只要……不威脅到他的位置,不影響大唐體面就好了。”
所以是從文也好從武也罷,又或者是如義陽公主近日所為的一樣,對於占星觀氣產生了興趣,李治最多就是讓李淳風留心一些,別讓公主在觀摩操縱渾天儀的時候鬧出什麼亂子。
不會做出什麼攔阻舉動的。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李清月敏銳地察覺,當母親說話間停頓的那一刻,她手中的動作其實也有剎那的停滯。
這出停頓不由讓人心中一凜。
母親所說的後半句話,可能也並不只是指代著義陽公主而已。
李治對公主的要求是如此,對並非是繼承人的皇子是如此,對於先帝和高祖留下的那些兒子是如此,對於其他人呢?
這份天子與旁人有別的天塹,只怕並不會因所謂真情而消弭。
而以李清月所記得的歷史,李治在世之時,母親其實就已在努力爭
取權柄,以確保自己說出的話同樣需要被人鄭重以待,而非只被當做李治的附庸,那麼,她真的會這樣的“無所謂”而無動於衷嗎?
李清月無法確認這一點,因為武媚娘已轉移了話題。
“義陽打算如何做你先不必管了,倒是另一件事,你得在近日告知於諫議大夫。”
“要告訴老師什麼?”李清月扭頭髮問。
劉仁軌和李義府之間的矛盾,怎麼說呢,固然因為前者擔任了安定公主的老師而暫時沉寂下去,但去年的時候武媚娘便覺得,以李義府的心性,若是有機會能將劉仁軌給丟出長安去,他是不會吝惜於這樣做的。
反正在他看來,公主的老師由誰來擔任都可以。
但在聽聞了女兒和劉仁軌的上課計劃後,武媚娘還是向李治建議,給這個做老師的升一升官,也好讓他再多一份安全。
雖然只是從原本的給事中升到了諫議大夫的位置,提升了一級而已,對外界展示出的訊號卻已很明顯了——
這是陛下要保的人。
饒是李義府已升遷為中書令,拿下了當年柳奭的位置,也沒讓他再敢將矛頭指向這硬骨頭。
正因為如此,李清月才格外奇怪,為何阿孃會有事通知於劉仁軌。
莫非他又得罪什麼人了?
“你這小腦袋瓜裡都在想些什麼。”武媚娘見她神情如此調侃了一句,又道:“這件事也不止與諫議大夫有關,而是與這長安城都有關係。”
“陛下有意在二月巡幸洛陽宮,屆時文武百官隨駕,此去所用的時間絕不會太短,你也自然要一起去的。我是讓你提醒諫議大夫,改一改授課的計劃。”
“去洛陽?”李清月差點想跳起來,又想到頭髮還在阿孃的手裡呢,努力壓制下了這個衝動,只輕聲問道:“這兩年天時不是還好嗎?”
為何忽然要前往洛陽了……
雖說她也已經自“逐食”一詞中知道,關中糧食的負載力不足,反倒是洛陽還能因水運的緣故得到充足的補給。這樣一來,倘若天子移駕洛陽,連帶著宮人百官一併前去,正能極大緩解長安的壓力。
但等閒情況下,本著李唐基業正在關中的緣故,天子是不會做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