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越的回應是:“我等他。”比越風山還重的鏗鏘三字,他君子一諾執著地等了三百年,並且看樣子還要一直等下去。
樓越身上有半身陳武修為,和陳武之間有微妙的感應,雖不知陳武在哪裡,但至少知陳武還在。“陳武還在”這根救命稻草成了他孤寂守望三百年的唯一支撐。
三百年啊,若他沒有分靈,都夠鎮海樓殞兩代了。而若沒有陳武,他拼命留下來的三縷殘魂很可能已經是鎮海劍裡的死魂。沒有陳武,他連這三百年都沒有。
他怕極了等,卻又不得不感恩他還能等。
總在活受罪,實在是折磨。
他把越風山給他的靈力全數灌還給越風山,還把自己分靈前修煉的靈力也灌給了越風山。
綁山基的死結和仙契的死結一樣,在他自爆分裂元神後再也綁不住他四分五裂的殘魂,山基終從他身上卸下來,也還給了越風山。
他連本帶利地還清了越風山,終於和越風山兩不相欠。
越風山養他束他困他,像不捨子女遠遊的父母,樓越反抗決然不肯呆在擋風灣下像叛逆的孩子,雙方束縛衝撞不止。終有這一日,樓越和越風山兩清,再沒有魚死網破的牽扯。
可以自由輕鬆地離開越風山後,樓越反倒不若少年時那般決絕要走,如今他走得再遠,也要盡力日日趕回越風山。
為等一個人,也因留戀這座山。
他和越風山像一對互相不理解的母子,終於達成體諒和解。
樓體拆了,越風山沒了鎮海樓。
樓越並不想再建新的鎮海樓,他覺得他這個人命不好,經他手建的樓,大抵也好命不到哪去超級玉錢系統。他再不可能去多守一個人,既無法當新樓一輩子的守樓人,何必開個頭建樓養靈,末了再去當那個狠心的棄樓人。
為了建新的鎮海樓,山神求了樓越幾回,每次未果都要一連失魂落魄好幾日。眼看不能再指望樓越,被二代鎮海靈從小護到大早已慣於偷懶躲閒又膽小怕事的山神竟然自己動手建樓。
山神的修為低,手藝也不好,建的樓歪的歪斜的斜,三百年來,鎮海樓建了毀,毀了建,山神卻從不氣餒,樓塌了他抱著木頭哭兩天,再爬起來神神叨叨地接著建,成天一身泥水漿和木屑的山神建樓的手藝越來越好,這一回磨著老樹精自砍了一根分枝做梁,總算把鎮海樓建的有模有樣,經歷住了近百年的風雨,新鎮海樓終於快要孕育出樓靈了。
樓越冷靜地瞧著,不搭手,也不反對,後來他到一處名山尋了一塊玄鐵,鍛造了一把劍送給了山神,山神得了此劍,激動地又哭了好幾天。
如此看來,越風山似乎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滿三百年後的某日,越風山來了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算命先生。
此神棍十分之囂張,竟能大搖大擺破了樓越布的強悍禁制。神棍圍著新鎮海樓轉了兩圈,“嗞嗞”兩聲,唸唸有詞地道:“真醜,真醜。”
把山神氣得全身抖得像篩糠。
樓越自此神棍上山起便冷眼遠遠地墜著,神棍似乎早知被人尾隨卻從容得很,那神棍在新鎮海樓前晃了好幾圈,卻不走,舉著他“神算賽神仙”的布幡,笑望著樓越的方向。
樓越現身走近道:“不知閣下來此有何貴幹?”
神棍圍著樓越打量了幾圈,一副眼前之人勉強能入眼的神情,臉上故弄玄虛地陰晴變化幾輪,慢慢指了指西天方向:“三日後,宜嫁娶。”
樓越一愣,像是明白什麼,道一句“樓越謝上仙示明”,深深拜了下去。
神棍原地化成一根頭髮絲,飄啊飄的不見蹤影。
三十三天外,九天雷霆中宮。
星池正中的供臺上,瑰曜寶忽然紅光大作,在供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