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知怎的逗樂了希拉蕊。牙膏。多麼有趣啊,普通、每一天都在用的東西。接著一陣劇痛擊中了她,男人要買的牙膏品牌正是奈傑爾喜歡用的。她穿過大街,走進對面的一家店。最終她去了四家藥店,好笑的是,她在第三家藥店又遇到了那個年輕人,執著地向店員詢問很明顯示卡薩布蘭卡的法國藥店不會有的牙膏。之後希拉蕊回到了酒店。
下樓享用晚餐前,她懷著近乎愉悅的心情換上連衣裙,並打扮了一番。為避免碰到同機的遊客和機組人員,她耗到很晚才下樓。其實能碰到他們的機率很小,因為那架飛機是飛往達喀爾的,希拉蕊很可能是唯一在卡薩布蘭卡下飛機的人。
她踏入餐廳的時候裡面幾乎沒人了,不過她馬上注意到那個長得像貓頭鷹一樣的年輕英國人就坐在靠牆的桌邊,並且就快用完晚餐了。他正在閱讀一份法國報紙,看上去對報紙上的內容頗感興趣。
希拉蕊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還喝了半瓶酒,她感到一種微醺的興奮。她想,這算什麼,最後一次冒險?接著她讓服務員送一瓶維希礦泉水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就離開餐廳徑直上樓去了。
送維希礦泉水的服務員為她扭開蓋子,把水瓶放到桌上,跟她道了聲晚安離開了房間。希拉蕊長舒一口氣。服務員一走,希拉蕊就跑過去把門鎖上了。她從梳妝檯的抽屜裡拿出那四個小藥包,開啟,把藥片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維希礦泉水。她只需把藥片塞到嘴裡,再用維希礦泉水衝下去就行了。
接著她脫下連衣裙,裹上睡袍,再次坐到了桌邊。她的心臟跳得很快,並有一種類似恐懼的感覺,但這種恐懼更像誘惑,而不是嚇得她想放棄計劃。她十分平靜,頭腦清醒。這才是逃離——真正的逃脫。她看向寫字檯,想著是否要留個字條,最終決定不留了。她沒有親人,沒有密友,沒有想鄭重與之告別的人。至於奈傑爾,留張字條或許會讓他懊悔,但她不想給他增加這無用的負擔。奈傑爾或許會在報紙上讀到這樣一篇報導,希拉蕊·克雷文太太在卡薩布蘭卡因過量服用安眠藥身亡,不會佔很大篇幅。他會照字面意思接受整件事。「可憐的老希拉蕊,」他會這麼說,「真不幸啊!」內心深處他說不定深感解脫。她覺得自己的存在讓奈傑爾有些良心不安,而他是一個希望保持坦蕩的人。
不過如今奈傑爾離她非常遙遠,而且竟然不那麼重要了。沒什麼要做的了。她要吞下這些藥片,躺到床上,睡過去。進入夢鄉後再也不醒來。她沒有——或者說她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宗教上的顧慮,布倫達的死已讓她斷絕了這類感覺。因此真的沒有任何事要考慮了。如同在希斯羅機場時一樣,她再次成為一位旅客,等待著去往一個未知的目的地,沒有沉重的行李,不受離別的牽絆。這將是她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到自由,徹底的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過往已經從她身上剝離,清醒時長久地糾纏著她的痛苦也全都消失了。是的。輕盈,自由,沒有負擔!她準備好開始這段旅程了。
她伸出手去拿第一片藥。恰在此時,響起一陣輕柔、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希拉蕊皺了皺眉。她坐在那裡,手懸在半空。會是誰?女服務員嗎?不是,床鋪已經打理好了。可能是辦理檔案或護照的人?她聳了聳肩,沒有應門。幹嗎惹麻煩呢?不管是誰,見沒人應就會離開,等待會兒再來。
敲門聲再次響起,比上一次稍微響了一些。但是希拉蕊還是沒有動。不會有什麼要緊事的,那個人很快就會離開。
她望向房門的雙眼突然因驚嚇而睜大。插在鎖眼上的鑰匙在緩慢地轉動,然後哐當一聲掉落在了地板上。接著門把手一轉,門被開啟,一個男人闖了進來。她認出來人就是那個長得像貓頭鷹、在藥店買牙膏的嚴肅年輕人。希拉蕊盯著他。此時此刻她太驚訝了,以至於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