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冬青
道:“你這孩子,總是這樣,在佛爺面前,總要恭敬些,剛才叫你磕頭,你就老早
躲開。”李冬青見母親說她,依舊笑了一笑,卻不辯駁。楊杏園見她們在那裡說話,
不便插嘴,卻只得默默的在一邊坐著。倒是李老太太先開口和楊杏園說話,說道:
“這北京的廟宇,都沒有南邊的高大,楊先生說是也不是?”楊杏園見李太太和他
說話,便恭恭敬敬的答應,說道:“是的。聽說從前北京有皇帝,造屋都是有限制
的,不許往高做。所以一些廟宇,都一樣的低矮。”李老太太道:“聽楊先生說話,
好像是安徽人。”楊杏園道:“是的。你老人家何以知道?”李老太太道:“我在
安徽省住過多年,安徽話,我還說得來幾句,所以你先生說話,我一聽就知道。”
楊杏園道:“你老人家到北京來多少年了?”李老太太道:“前後有六七年了。”
楊杏園道:“公館現住在哪裡?”李老太太笑道:“公館兩個字,那就說得可笑了。
我就是領著一個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過活。現在裱褙衚衕,分人家一個小院子住
了。”楊杏園道:“今天也沒有帶少爺出來玩。”李老太太道:“上學去了。他年
紀究竟小些,太淘氣,我也不很願意帶他出來。”何太太在旁插嘴道:“別個老人
家總是喜歡男的,喜歡小的,老伯母就不同。”李冬青在一邊笑著輕輕的說:“你
可別招上我。”李老太太笑道:“你這兩個人,都沒有規矩,先生固然不配做先生,
學生也就一點不敬重先生。”何太太笑道:“幸而楊先生不是外人,很知道我的。
不然,人家聽了去,不算先生管不住學生,卻要說這大一個學生,還不分上下啦。”
李老太太笑道:“你是真會說話,除非在報館裡作文章的人,像何先生一樣,才可
以賽過你。”楊杏園道:“吃報館飯的人,不見得會說話,譬方我就是一個嘴笨的
人。”李老太太道:“楊先生在哪家報館?”楊杏園道:“影報。”李老太太道:
“哦!和何先生同事。我們家裡就看的是這份報。我們冬青常說,有一位姓楊的,
文章作得最好,原來就是楊先生。”楊杏園道:“在報上做文字,天天是忙著充篇
幅,哪裡會好?”李老太太道:“這並不是我說客氣話。”便問著李冬青道:“你
頭回給你弟弟說,有一篇小說做得好,可以當文章念,也是這楊先生做的吧?”李
冬青這時只得和楊杏園說了一句客氣話,說道:“楊先生的武俠小說,寫得實在有
聲有色。”楊杏園笑道:“不瞞女士說,我就不懂武事,那都是胡謅的。李女士很
喜歡看小說嗎?”李冬青微微一笑道:“從前喜歡看小說,現在俗事多,沒有這閒
工夫了。”楊杏園道:“聽說女士在愛美戲劇學校,擔任了功課,不知道教的是哪
一類?”李冬青道:“不過有人介紹去教音樂,我還沒有答應。聽說校風不很好,
我也懶得去了。”何太太接著說道:“楊先生,你不是說愛美學校你有熟人嗎?請
你打聽打聽,到底內容怎樣?若是好呢,我倒主張李先生去教書。”楊杏園道:
“這是極容易的事了,那學校主任教員鄭慈航,是我十幾年的老朋友,內容怎樣,
我一問便知。就是殷校長,我有幾次會面的交情,也可以問的。”李老太太道:
“那就好極了,就託楊先生問問,內容到底怎樣?”楊杏園因為不費什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