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間的各類書籍也需要大量銀錢。眼下這種年頭,戶部的銀子想都不要想,所以子釋才把主意打到了內務府頭上。不管什麼時候,皇帝自個兒的腰包都鼓得很,掏點出來搞搞文化拯救工程,最合適不過。
趙琚大手一揮:“你說個數吧。”
“既是潤筆之資,陛下,微臣想按頁計酬,一頁畫冊白銀一千兩。這是單給微臣的。其他賞賜書坊畫工,不在此列……”
幾個聽眾眼珠子全掉地上。趙琚大著舌頭:“你、你、你……可真敢要啊……”
“陛下,微臣自是漫天要價,陛下亦可落地還錢哪。要價固然高昂,也得看貨色值不值。畫工刻工,不過普通匠人,陛下要出意境,入流品,可都著落在微臣身上。當然了,到底值不值,終究還是陛下說了算。哪怕陛下分文不給,一道聖旨下來,微臣難道還敢偷工減料不成?……”子釋心想,皇帝腦子裡,春宮畫可比銀子稀罕多了,之所以跟自己討價還價,不過圖個樂子。
果然,趙琚頓足道:“動用聖旨——那還有什麼意思?你要錢,朕就給你錢好了。”
君臣二人一番拉鋸,最後以每頁紋銀九百八十兩成交。
黃昏時分,子釋才被趙琚放出來。傅楚卿安排好行宮保衛工作,親自送他回府。這一天強撐著陪人鬥智鬥力,只覺疲憊不堪。出了宮門,不經意抬眼遠眺:暮色中平林漠漠,煙靄如織,東風料峭,寒山冷翠。悲傷、思念、愁苦、憤懣……種種情緒隨著一壺“錯春”的綿長後勁返上來,邁出兩步,身形打晃。
傅楚卿接過李文手裡的羽緞斗篷,一把將他裹住,整個抱在懷裡上了馬車。車子前後圍擁的都是忠毅伯府最忠心的僕人和內衛所最可靠的下屬,個個神色如常,就當啥也沒看見。李章把保溫食盒雙手遞進來,小心放在矮几上:“是七子茯苓羹。二少爺回去說大少爺幾乎什麼都沒吃,又破戒喝了酒,小姐特地差人送過來的。”
在文章二人心中,傅大人堂皇出入府門,大少爺不說什麼,底下人當然更沒有資格說什麼。少爺病雖然好了,精力明顯不如從前。管他是誰,權當多一個人伺候罷。
待馬車啟動,傅楚卿把食盒裡的盅子端在手上:“喝一點。”
子釋搖頭。
“自己喝還是要我喂?嗯?”
子釋看他一眼,撐起身子,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
“呵呵……”傅楚卿被他瞪得心花怒放,“總也不肯乖乖聽話。”見他皺著眉頭推開碗盅,無奈道,“那待會兒再喝。”將胳膊放低,讓他平躺著,小聲埋怨:“題詩的事,你不許我說,我可一直忍著沒說,怎麼自己倒犯起糊塗來了?弄得我好不狼狽……”
子釋茫然望著車頂,不說話。
傅楚卿住了嘴。過一會兒,問:“今天好像很不高興,不光為了圖冊的事——那姓張的惹你煩對不對?”
子釋側過臉,不再理他。腦子裡昏昏沉沉,合上眼睡了過去。
馬車直接駛入中宅大門,雙胞胎正在前院等著。看見傅楚卿抱著大哥下來,壓低嗓門說句“睡著了”,兩人放下心,一個右轉,一個左轉,默不吭聲走了。
傅楚卿筆直進了臥房,把人放到床上。心想皇帝在行宮過夜,自己這個內衛所巡檢郎還得回去盯著,是現在走呢還是陪陪他再走呢……一低頭,眼前人微微動了動,轉過身來,閉著眼睛,面上彷彿憂傷又彷彿微笑,不知在做什麼夢。
這一刻的他,格外沒有防備。傅楚卿忽然很想親親他。當然了,他沒有哪一天不想抱他親他。但是今天這個感覺有點不同。到底有什麼不同,顯然傅大人還想不太明白。他甚至在決定要不要去想明白之前,已經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憐愛姿態,慢慢俯下了身。
“唔……”伴隨一聲帶著纏綿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