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忽有一種錯覺。來人似乎已遙遙朝自己一劍劈來,下意識地挺劍一擋,卻發現對方仍在七八尺外緩步前行,何曾有半分出手之意?
來人三十出頭,面如重棗,身材魁梧,雄姿闊步,來到姜惑面前端然立定,穩如渟淵。聞笑笑與旋風營眾騎士齊齊垂頭低呼:“見過蓋劍士。”態度十分恭敬。
姜惑心中一震,已知此人定是申公豹所提到的蓋天華,而只聽這“劍士”稱呼,不問可知必是那八位聖劍士中的一員。
姜惑在洚州城外假借聖劍士之名一舉懾服三軍,對那傳聞中劍法蓋世、行事獨特的聖劍士既有一分好感與尊重,亦有一分挑戰與不服。料想八名聖劍士定是不求虛名的大家,否則聞笑笑劍術決不會是朝歌第四,多半要排在十名開外。
蓋天華打量姜惑的方式與眾不同,不像普通人從頭到腳依次望來,竟是反其道而行之。他的目光首先望向姜惑的腳尖,然後是腰腿、執劍之手、胸腹……但見面前的少年腳步不偏不倚、腰背沉雄有力、執劍之手乾燥穩定、胸腹內息絲毫不亂,雖是面對名動天下的聖劍士,但態度上卻沒有任何驚慌,反隱隱有一股分庭抗禮之勢,心中已是一奇,暗暗喝了聲彩。以他這樣的劍術大家,僅憑對手的站姿,已可瞧破八分虛實。
然而等到蓋天華最後望清了姜惑的相貌,眼中神情剎那間變得驚疑不定,忽開口問道:“這位小兄弟可是姓祁麼?”隨著他一言出口,一絲突兀的殺氣從冷漠的臉上閃過。
姜惑下意識搖搖頭:“晚輩姜惑。”旋即一呆,自己的親生父親正是“祁”蒙,蓋天華為何要如此問?
蓋天華半信半疑,眼中殺氣緩緩逝去,卻仍不停地打量著姜惑,口中喃喃道:“真像,真像啊……”姜惑幾乎脫口問他是否認識自己的父親?但立刻想到那皆是幻諤之鏡中不知哪個時代中的往事,蓋天華自然無從得知。
蓋天華恢復常態,淡淡道:“姜小弟年紀輕輕,武技卻高明如斯,實是難得。不知現供職何處?”
姜惑尚未開口,聞笑笑已搶先道:“哼,他是費仲的門客。”
聽到費仲的名字,蓋天華面色不變,彷彿他關心的只是姜惑本人。他依然冷冷盯著姜惑:“我會去查探你的來歷,你最好沒有騙我。如果你果真姓祁,就算是費大人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同樣是凌厲如劍的目光,蓋天華卻不似申公豹暗藏機心、欲蓋彌彰,而是一種絕對的自信,不張揚,亦不含蓄,只是明白無誤地告訴對方一個事實: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聞笑笑等人面面相覷,在她們的印象中,不獨蓋天華,每一個聖劍士皆是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的絕世劍客,除了聽命於商朝之君王,他們從不會為任何事情遷怒於任何人,想不到今日初見姜惑,蓋天華竟會公然出口威脅,也不知與祁姓之人有何不共戴天之仇?每個人既驚訝於蓋天華前所未有的態度,亦對姜惑的來歷大覺好奇。
以姜惑遇強愈強的性格,如何能忍受蓋天華當面的威脅?當即毫不相讓地與他對視片刻,口中還大聲道:“蓋劍士放心,等我找到了母親後一定會讓她給我改姓為祁,那時再來向蓋劍士請教!”一言出口,又覺得自己這番話不倫不類,僅是勉強壯膽,氣勢上無疑已輸了幾分。見蓋天華再無言語,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聞笑笑等人驚得目瞪口呆,聖劍士之威名震朝歌,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士卒百姓,從沒有人敢對聖劍士如此無禮。然而蓋天華並不動怒,只是默默望著姜惑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姜惑尚未回到費府,已遠遠看見費仲率人迎來。
費仲上前一把拉住姜惑的手,滿臉驚魂未定的神色:“本官聽說你與蓋劍士差點動手,連忙趕來。”
姜惑淡淡道:“沒什麼,只是言語上起了些衝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