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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太監一路走過大殿,走過甬道,終於停在了議政廳的玄關前。
裴若塵低下頭,彎腰斂眉,恭聲請安:“臣裴若塵,恭請陛下聖安,祝陛下萬歲,太后千秋長壽。”
賀蘭淳剛剛換了衣服,負責日常的太監正跪身給賀蘭淳繫腰帶,賀蘭淳雙手張開,瞟了裴若塵一眼,清清嗓子,問:“聽說丞相在殿外等了四個時辰?不知有何要事?”
“臣聽說公主與蘭妃娘娘有了一些不愉快的衝突,還連累娘娘動了胎氣,臣心中惶恐,特來為公主,向娘娘道歉,也希望能為娘娘祈福。”裴若塵不緊不慢地回稟道。
賀蘭淳‘哼’了一聲,一手推開怎麼也系不好帶子的太監,向裴若塵招手道:“愛卿,你來幫朕系一下。”
裴若塵頓了頓,然後低下頭,趨步向前,迅速而輕巧地為賀蘭淳整理好衣帶。
他的表情始終沉靜,似被一層透明的紗定型一般:外物再也不能侵襲他的觸知。
“朕剛才去過愛卿的府邸了。”等裴若塵繫好,斂步推開後,賀蘭淳忽而說了一句。
“哦。”裴若塵不覺吃驚,只是淡淡。
“皇后執意不肯回宮,就讓她在你府邸與公主住一段時日,這段日子,你要護皇后周全。”賀蘭淳又道。
他終究沒有帶容秀回宮,也不願意他們剛剛破冰的關係,因為宮裡的人情世故,重新歸於零點。
“臣遵命。”裴若塵絲毫不覺吃驚,那種神情,彷彿在說:你是皇帝你說的算,怎樣我都沒有異議。
賀蘭淳滿意地看著他,作為臣子,裴若塵一直沒讓他操過心。
“我們一道去看看蘭妃吧,方才御醫說,她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賀蘭淳揮了揮袖子,大步朝門外走去。
裴若塵緊跟其後,不遠不近,堪堪好的三丈遠。
儀仗也隨之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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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就這樣踏著漫天星光,前簇後擁地來到了裴若蘭的蘭殿前。
之前照看裴若蘭的御醫已經從內室出來了,卻不敢走遠,一溜兒站在門口,等著皇帝的問話。
宮女們挑高了燈籠,那燈火,冷冷地照在大理石的臺階上,月色無聲,冷極。
裴若塵舉步向前,賀蘭淳已經走進了內室,他則停在外面的門廳裡,等著裡面的人發話。
門廳不大,小小的,很別緻。
正前方放著一個屏風,屏風與內室之間,還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甬道。
裴若塵重新開始了新一輪的等待。
門廳裡亦沒有多少下人,四周擺著紅紅粗粗的蠟燭,偶爾有燈芯噼啪作響的聲音。
宮裡靜極了。
裴若塵站在正中央,等著,等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幻覺。
——這裡,是剩下他了。
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了。
他悵然回頭:門廳外,宮人門舉著燈籠,鬼魅一般來來往往,鬼魅一般悄無聲息。那濛濛的光,不僅沒有溫暖這個夜,也沒有填滿這裡的空,反而讓夜色更悽迷,讓皇宮更空蕩。
寂寞是一種冷色。冷得徹骨。
裴若塵淡淡垂眸,那寂寞於是潛進眸底,那挺直頎長的身影,頓時也蕭索起來。
投在屏風上的影子單薄孤寂著。
然後,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從屏風後探出頭來,見到他,頭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