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卻大概不敢真去面對先帝,說他與其和您爭辯是非,還不如早早被丟去偏僻之地清醒一番。”
“可我若真有私心,何必嘔心瀝血為陛下修訂律法禮法,為陛下勤懇辦事,直到將您登基之後的種種亂局都給平定下來。”
“臣不敢從中居功,卻敢在此事回您一句!”
他一把解下了頭上的巾帽,手持笏板傲然站立,彷彿下一刻就要朝著這大殿之中的柱子撞過去,來上一出以死明志之舉。
“陛下欲令洛陽起復,置長安於不顧,臣倒是想問問,太宗對此會有何種想法!”
“臣自太宗病榻之前得此委任,便絕不敢有所懈怠。除非陛下今日便告知於在場諸位,我長孫無忌,也是個無能且無德之人,不配先帝對我有此禮遇!更不配有匡扶社稷之說,乃是陛下口中的存有私心之人!”
“您若敢說,我這就辭官告老,再不對您想要建東都的決定有半句怨言。”
他這好一副要下去問問李世民是何想法的樣子,讓其餘各位不得不離席而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試圖將他給勸回來。
杜正倫本還在負責漕運之事呢,哪想到又多出了這麼個風波,低聲對著長孫無忌勸道:“您也別這麼說,陛下只是要起東都,又不是真要遷都,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嚴重。”
長孫無忌把眉頭一挑,“這是破壞禮法之事,但凡開了個頭,便再沒有收回來的可能了。陛下,您說是不是?”
李治不想回答。
他乾脆把手一擺,對於眼前的這出鬧劇眼不見為淨,直接怒氣衝衝地返回了寢宮。
就連武媚娘將一杯涼飲擺在他的手邊,也沒讓他的怒氣有所削減。
他甚至都沒將目光分到枕邊人的身上,將桌案一拍,“長孫無忌簡直欺人太甚!”
重啟洛陽為東都的建議還是出自武媚娘之口,她當然知道今日陛下就是去討論這件事的。
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尤其是陛下和長孫無忌直接起了衝突,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可話是這樣說沒錯,該說軟話的時候,還是得說兩句的。
至於這到底是軟話還是在火上澆油,她又到底希不希望長孫無忌徹底倒臺,讓她能有進一步獲取話語權的
機會,她自己心中有數。
“陛下還記不記得,當年您在前往萬年宮前我曾經同您說過,您其實並不捨得毀壞掉那張大床,現如今難道您就捨得嗎?”
武媚娘繼續溫聲安撫道:“這畢竟只是我以未曾參政之人提出的建議,其中或許真有不少未能深思熟慮之處,在太尉看來多有不妥。”
“太尉年歲漸長,若因在此事上規勸於陛下而鬧得不可開交,甚至讓太尉身體有損的地步,只怕對陛下……”
對陛下的名聲不太好聽。
可她話還未曾說完,因長孫無忌“威脅”而憋了一肚子火氣的李治哪裡還能忍,“有損?”
長孫無忌會不會真要去撞死在昭陵前頭不好說,他反正是要被氣出個好歹來了。
他忽然一把將手邊的杯子摔了出去。“那就讓他去死!”
他話出口的那一刻餘怒未消,可在杯子摔碎在地面上,發出四分五裂聲音的瞬間,李治又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臉上的神情凝固在了當場。
他撐著桌案,額角不知是不是因為頭疼的緣故繃起了一道青筋。
依靠著指尖收攏的力道才勉強將其鎮壓下去。
室內響起了一陣陣瓷杯殘片彈起又落下的餘音,直到徹底變成了一片安靜。
武媚娘清楚地看到,當所有聲音都平息的那一刻,怒火在這張稍顯柔和的面容上慢慢地淡下去,卻並不是當真全然不見了痕跡,而是變成一種又是茫然又是悵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