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深入骨髓的疼，每一寸骨骼每一寸內臟都在疼，生疼，直接的、刺入骨髓的、毫不掩飾的疼。

已經無法思考了。

季川感覺自己嗓子眼有一股血腥味，耳鳴讓他恨不得立刻自盡，可是他現在甚至沒法讓自己去死，渾身都被束縛著，要麼忍下來，要麼疼死。

疼到最後，季川有點恍惚了，渾身又痛又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為什麼不爭氣！你的出身已經讓我抬不起頭來，你怎麼其他地方也這麼沒用！你給我站起來！】

季川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不，這就是幻覺！

季川看不清面前女人的臉，天光將一切照的恍惚又明亮，女人戳著他的腦袋，即便看不清臉季川也能猜到那是什麼表情。

責怪、嫌棄、憎恨、厭惡……

那是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體。

【私生子就是上不得檯面，劣質基因只能遺傳劣質基因。】

【都是兒子，怎麼你就各方面都不行，反省一下自己。】

【你也配和我搶？你哪裡比得過我嗎？如果你不存在大家都開心，不知道走遠一點嗎？】

啊，季川想起來了，這是從他記事開始就一直迴盪在他耳邊的聲音，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因為他不如哥哥，因為他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他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看見了這麼多走馬燈。

有哥哥的嫌棄與嘲笑，有爺爺的責怪與不耐，有父親的煩躁與厭惡，有媽媽的憎恨與瘋狂………

沒有人期待他活著，可是他不敢死，他是個連死都不敢的懦夫。

突然，季川看見了一個畫面。

那應該是末世之後的世界，他應該沒有預言能力的，可是那畫面這樣清晰，凌亂的廢墟與赤紅色的天空，他站在廢墟下，仰頭望著坐在廢墟上的背影。

為什麼？

他這樣問。

【很重要嗎？】那個背影沒有回頭，但是季川聽出來了，是時音的聲音【又不是你的錯。】

【這麼在乎別人的期待，為什麼不把別人的名字刻自己身上？這種程度，連向命運抗爭的程度都不到吧？】

只是期待而已，連向命運抗爭的程度都不到。

可是他兩個都想要，這算不算兩個願望呢？

他伸出手，拼命的向前，向那個背影伸出手，在赤紅的天空下，拼盡全力向前。

救救我！

季川：“！”

疼痛突然消失，恍然間，季川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在夢中還是已經死了。

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的厲害，好像被人從水裡撈出來，回過神來時已然渾身冰涼，頭上的頭盔和身上的束縛帶不知何時已經鬆開。

頭上的白燈亮的晃眼，季川靜止了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他茫然的轉動眼球，身邊熟悉的兩個人讓他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夢，嗓子啞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一歪頭，吐出一口鮮血。

那戴在頭上的頭盔竟然是自動的，實驗結束就自動放鬆離開了季川的頭，只聽一陣輕微的機械響動聲，有什麼東西從頭盔裡扔了出來。

眾人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團棉花，上面被咬出深深的牙印都是血。

一滴淚順著季川的眼角滑落，審訊室中突然瀰漫出起一股沉重而悲涼的氣氛。

身後一陣響動，時音與赫爾莫德回頭看去，一旁等著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捂著心口倒下，臉色變換，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為什麼……”季川嗓子疼的幾乎說不出話，可是他還是拼命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三個字。

嘶啞難聽，像是生鏽的啞鈴碰撞發出的摩擦聲，悽慘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