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當他走近邦克的住房時,他耳邊的那些華麗而乏味的談笑聲漸々消逝,他聽到廚房裡傳出一陣收音機的噪音,有人正在那裡聽球賽的廣播。這是星期天的下午啊。他從停放的汽車中間穿過,跨下邦克家車道的草地路階向亞歷懷福斯衚衕走去。他不想讓別人在大路上看見他穿著游泳褲頭,但這會兒沒有人,他抄小路走向利維家的車道,一面“私人財產”的告示牌和一個為《紐約時報》設的綠sè管狀路標就是他們車道的標誌。大房子的所有門窗都開啟著,但沒有一絲動靜,甚至連狗叫也聽不見。他繞過房子的側牆到游泳池一看,發現利維夫婦剛々離去。酒杯、酒瓶和盛有堅果的盤子還放在深水區岸邊的桌子上,那裡有一個四周掛著ri本燈籠的洗澡房或涼亭,遊過池子之後,他自己拿起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這是他的第四或第五杯酒了。他差不多已經游完了露辛達河全長的一半。他既感到疲勞也感到妙不可言,而且很欣賞此刻的清靜,一切都令人陶醉。
雷雨快來了。那一堆積雨雲——那座城市——已經升起,遮黑了天空,在他站起來之前又聽到轟轟隆隆的雷聲。哈維蘭牌訓練機仍在頭頂盤旋,奈迪似乎從下午的當空隱々約々地聽到了駕駛員的歡笑聲,但等又一陣悶雷過後他卻掉頭返航了。傳來一聲火車汽笛的鳴叫,奈迪在揣摩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四點?五點?他腦子裡出現了這一時刻鄉間火車站的景象:那裡有一個雨衣下面蓋著小夜禮服的侍者,一個手拿著用報紙裹起的鮮花的侏儒,和一個可能是正在等待地方區間火車的剛々哭過的女人。天一下子全黑了,直到此時蠢笨的鳥們好像才一齊改變了歌喉用表示學問淵博的尖叫聲歡呼暴雨的來臨。後來,從他身後的橡樹樹冠上傳來一陣湍流的潺潺流動聲,那聲音就好像有個自來水龍頭剛在那裡擰開。接著,所有高大樹木的樹冠上都傳來了劈里啪啦的噴泉濺水聲。他為什麼喜愛雷雨?為什麼每當風把房門彈開,風捲著雨粗暴地飄灑在臺階上時他都要感到興奮?為什麼給一座老房子關窗戶的簡單任務顯得這樣適宜和迫切?為什麼狂風捲來的第一道雨水聲對於他來說就是佳訊、歡樂和愉快的真實福音?隨後傳來一聲爆炸,一股火藥味,雨水衝打著ri本燈籠,這些燈籠是利維夫人前年在京都買的,也可能是大前年?
他一直在利維的涼亭裡待到雷雨過去。雨冷卻了空氣,他打寒戰了。強風吹落了楓樹的紅葉和黃葉,把它們撒佈在草地和水面上。因為現在是盛夏,這一定是樹得了枯萎病,面對這種秋天景象他感到一種少有的悲哀。他張了張雙肩,喝完酒,開始走向韋爾徹家的游泳池。這就是說要經過林德利的跑馬場,他吃驚地發現跑馬場已經長滿雜草,所有看臺的階梯也已拆除。他想,是不是林德利已經把馬賣掉,或者是外出度夏把這一攤交給了董事會。他好像記起聽到過有關林德利夫婦和他們家馬匹的流言,但已記憶不清了。他繼續朝前走,光著腳蹚過溼草走向韋爾徹的游泳池,但到那裡一看,發現池子已經乾涸。
他的水路鏈條上的這一缺口使他荒唐地感到沮喪,他覺得他像個探尋激流源頭結果卻找到了一條涸溪的探險家。他心灰意懶,莫明其妙。外出避暑自然是很平常的事,但並沒有人抽過他游泳池裡的水呀。韋爾徹夫婦肯定是走了。游泳池的傢俱已被摺疊著撂起來並蓋上了一塊防水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