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嬰呆呆地看著嬴政,下意識道:“那郭開呢?”
“至於郭開。”
嬴政聲音帶著一絲輕蔑,道:“他主動開啟城門投降,並獻上了一位將軍的頭顱。但這等小人豈能再用,直接被我大秦將軍斬殺。所以阿嬰……”
說到這,嬴政看向張嬰,緩緩道:“你不可恐懼小人,你要學會用小人。至於之後,你想如何都行。”
“啊這……那如果是大秦的小人呢?”張嬰抬頭,“用了不就是隱患嗎?”
嬴政腳步一頓,垂眉看向張嬰道:“什麼隱患?”
“仲父!假如你身邊有小人隱藏得很好,面慈心奸,野心勃勃。”
張嬰忽然想到了趙高、李斯,想到他們膽敢篡改詔書的事,“但他只對你忠誠,對秦二世,秦三世不忠心甚至造反怎麼辦?”
嬴政瞳孔微微一縮,怔怔地看著張嬰。
張嬰一頓,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到了一個敏感問題。
他正拼命想著如何補救時,嬴政忽然伸手拍拍張嬰的小腦袋,大笑道:“哈哈哈……阿嬰,你的疑問,我也曾思考過許久。”
頓了頓,嬴政道:“二十年前,我曾想過,若我繼位,必不給繼任者留下麻煩,當罷黜所有丞相,有用的朝臣陸續罷免,好給我兒施恩他們的機會。
十年前我又想,不如讓我兒從軍功開始,重新培養班底,至於我留下來的大臣,他可用可不用。
但時至去年。我又覺得過去所思所想,皆是小道。
君王與臣子的關係,猶如騎手與烈馬,永遠是彼此試探,馴服,再成就的過程。
沒有馬不可以騎,正如沒有人是不可被用的,只看你是否需要,只看你怎麼去用。
與其寄希望於他人永遠忠心後裔,不如完善秦律,使其能平衡、牽制朝堂官吏的權利。再將子嗣培養強大,讓他成為足以駕馭朝臣的君王。”
張嬰聽了這麼多,忽然道:“所以仲父是說,凡事靠自己,自己強大才是一切對嗎?”
“哈哈哈……你要如此理解,也可。”嬴政忽然又大笑起來,抱起張嬰緩緩踏上泰山之巔的最後一步,“你還記得上山時,我與你說過的話嗎?”
張嬰一愣,什麼話?
他想了想,遲疑道:“人性本惡,好逸惡勞者多也?”
“也對,再往前想想。”
“唔……這一條路走到最後的都是孤家寡人?”
“對,孤家寡人。”
話音剛落,兩人恰好登上泰山之巔。
金燦的光輝散落在翻騰的雲海之上,古松、山嵐若隱若現,組成一副自然瑰麗的畫卷。
山巔一時狂風肆意,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張嬰拽著嬴政的衣袍躲在他腿後,勉強昂起頭,恰好看著嬴政自狂風雲海中巍然不動,目光深邃地看著前方一處小土高臺。
“有時候,朕會想,天下為公,選賢……2罷了,與你說這些為時尚早,走!”
張嬰卻聽得瞳孔地震:“天下為公選賢與能”可是被戲稱為上古神話的禪讓制。
控制慾這麼強的仲父居然有過這種想法嗎?
不過細想一下也覺得對,《呂氏春秋》主張“天下,天下之天下。”法家也是公天下的代表學說之一,仲父自幼接觸,會受這種影響也不奇怪。
張嬰忽然更能理解仲父之前為何不設太子,之後又為何三番兩次在家宴中說唯才是繼。
但是……
他一想到大秦選了半天,最後來了個“殺我全家”的胡亥竊取果實,就一口老血梗在心上。
……
“又發甚呆!”
嬴政捏了張嬰的臉頰一把,然後遞給張嬰一份空白帛紙,“我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