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我說的剪其羽翼,不是說將舊楚人都殺了。”
張嬰嘴角抽搐,表情有點點無奈,“六國餘孽恨大秦,無非是三種情況。第一他們恨大秦奪取了他們王權和待遇。第二,是認為大秦勝之不武,僥倖才能獲勝的。第三種,是血海深仇,為了榮耀與信念而戰。
對付第一種和第二種好辦,他們骨子裡還是信奉強權,又多是貪生怕死之徒,多打打,再稍微施恩,很容易動搖他們。
但像項羽他們多半屬於第三種。
我想不到特別好的收復捷徑,我只能想出個笨辦法,讓他們對大秦沒有威脅,也好保住烏兄的命。”
說到這,張嬰敏銳地發現扶蘇臉上微微浮出一點點的笑。
倒是仲父臉上的表情冷下來。
張嬰心如擂鼓,他知道說出“為保烏兄命”這個理由,仲父肯定會不高興。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樂意聽臣子謀劃逆賊時,出發點還有“為敵人安危”的私心。
但張嬰更不希望欺騙仲父。
或者說,他潛意識知道自己這點小心思,不可能長久地瞞住嬴政,與其讓仲父日後心生疙瘩,不如一開始就坦誠相待,還能多撈一點印象值。
偏殿安靜了一會後,嬴政抿了口茶水,道:“繼續說。”
“是。”
張嬰見嬴政的表情,就知道最難的第一關過去了,語氣也變得輕鬆了些,“俗話說得好,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所以先打散他們的據地,收繳他們的糧倉糧食,再像對百越人一樣,分化舊楚士卒,給他們分些繳獲的糧食,分批送他們去大秦不同郡縣。
黔首們多是人云亦云之輩,若無人統領,再讓他們分而居之,安居樂業,他們就如一盤散沙,沒了造反的心思。大秦人也可以少打仗,少損耗。”
說到這,張嬰猶豫了一會,想了想,還是繼續道:“至於那些領頭的貴族,以及貴族們的部曲。可以派大軍用上百越“遊擊騷擾戰術”,驅逐他們,讓他們疲於奔命,不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張嬰說完,嬴政挑眉看了張嬰一眼,蹙眉道:“沒了?項家人捨不得殺?”
“沒有!殺,當然是可以殺!”
張嬰深吸一口氣,直面嬴政道,“但我認為殺人只是手段,並不是目的。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大秦的穩定。
正如我之前說的,項家這一批人,他們大多不怕死,既然殺不怕,為何不試著換個軟刀子割肉,疲憊他們,消耗他們,用上去楚還秦的方式呢?”
“詭辯。”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嬰道:“斬草不除根,終會留有禍患。心慈手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還要我多說?”
張嬰抿了抿唇,他有私心,但並不覺得完全是錯誤。
這就好像元朝用鐵蹄征服漢人時,擔心漢人復辟,便試圖將漢族的幾個大姓都趕盡殺絕,但肆意廝殺,非但沒有將漢人殺怕,反而激
起了漢人的血性,最後元朝覆滅。
種花那麼多少數民族,最後不都是靠文化、結婚來融合的麼。
但張嬰不可能拿後世的歷史來舉例子。
想了想,張嬰還是解釋了一句,道:“仲父,斬草除根是對的。
但要除到什麼地步,才算斬草除根呢?殺盡舊楚貴族嗎?但舊楚與其餘六國沒有姻親嗎?也要一起殺盡嗎?這根本殺不乾淨吧,總會有漏網之魚。
仲父登基時,對六國遺族是遷徙而不是屠戮,在征戰百越時,對待西甌部落的貴族也並未殺盡。
阿嬰正是看到了仲父這般做,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嬴政定定地看向張嬰,雙眸微微有些出神,彷彿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