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看起來的確是小,臉上掛著學生氣的笑,跟個熟人似的張嘴就抱怨:“你可算來了,我們主任都催了好多次,再不來我可就得放大假了”
我被她逗得發笑:“你們主任這麼兇,誰敢來啊。”
被領著去見這個脾氣不小的主任,我心裡已經轉了不少念頭,想要真碰到這麼個兇巴巴的醫生,該怎麼打交道。而我最不擅長的,就是應付這樣的麻煩。
突然想起生日那天晚上,往我胳膊上劃了一刀的那個瘋子,後來在派出所裡隔著螢幕看清了他的臉,那時想的也是躲得遠遠的,再不想多看一眼。
腦子裡紛紛擾擾想這麼多,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怕字。我不知道醫生辦公室這扇門後,藏著一個怎樣的屬於我的秘密。
小護士替我敲了門,得到回覆後推開一條小縫,衝裡邊的人說:“主任,周先生來取報告了。”
我很快被讓了進去。坐在辦公桌後的醫生,並沒有我想象中的一臉兇相,甚至相反,她略上了年紀的臉,因為明顯的笑意,看起來有點像我媽。
“請坐。”女醫生指了指我腳邊的椅子,轉過頭忙著在鍵盤上敲了幾行字,直到手指一頓,她正過身,面對面看著我,笑著問,“周先生做什麼工作這麼忙?”
“設計,”我說,直覺她大概不理解,又補了一句,“就是造房子的,有時候的確忙一點。醫生,我的報告有什麼問題嗎?”
主任一臉耐心地聽著,這時還是笑,略略帶著些埋怨地口氣,“我以為你根本不打算要了呢。怎麼,還知道問結果。”
可能是見我尷尬,主任笑了笑,推開椅子起身,從她身後的櫥櫃最上層翻出一個牛皮紙袋,坐回來後也不急著開啟,又問我:“家裡人有什麼過往病史嗎?”
“胃病吧。”我想了想,“我媽以前是老師,胃不是很好,算是職業病。”
醫生點點頭:“還有嗎,其他方面的?”
“沒有了。這跟我有關係?我是說,和我的報告有關係?”
“例行詢問。也不說不能沒有,比如你媽媽的胃病,可能跟她的生活作息有關,而她的生活方式也會輻射到你和你的其他家人。周先生,你的胃潰瘍時間可不短。”
“我一直有吃藥。”
“看得出來,控制得不錯。”醫生說著將她壓在手下的檔案袋開啟,從裡邊抽出薄薄一張紙,卻不急著遞給我,又問,“家裡還有兄弟姐妹嗎?”
我愣了一下,心也跟著往下沉,苦笑道,“沒有,就我一個孩子。父母雖然健在,不過年紀都大了,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這樣啊,”醫生似乎想了一想,還是將那張藏著秘密的紙遞給我,“我們也只是懷疑,具體情況還需要更詳細的檢查才能確認。”
我接過報告的手頓在空中,略一遲疑,慢慢收回來,眼睛卻自欺欺人地閉起來。我不知道這張紙將帶給我真樣的意外。我其實害怕知道。
醫生好心地出言安慰我:“這也只是初步懷疑,你不要有太大的負擔。”
可我怎麼可能沒有負擔。我這個人,對於不好的事,從來都有十分靈驗的預感,這一次大概也不會例外。
抱著賭一賭的心理睜開眼睛,面色僵硬地掀開被我反扣著的報告,視線慢慢地,不情不願地往下挪,終於還是落到最後小半頁。
結論欄里正楷列印的一行字,猶如當頭一把利劍,直直朝我頭頂紮下來,雖然眼見了猩紅,卻並感覺不到痛。我閉了閉眼,又睜開,望向中年醫生笑。
“請問,我們這裡誤診率高嗎?百分之五或者十有嗎?”
“周先生?”女醫生擔心的目光讓我有點受不了。
我搖搖頭:“對不起,我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