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來到屋子裡。村長見他們的關係不同一般,只打了一個招呼,逕自去了。小玲子沒有進屋,在門外的碼頭上開始遛馬。
高紅坐在炕沿上,周天虹在一把破舊的木椅上和她對面而坐。這時他再一次打量了她穿著的破衣,和一雙破爛不堪的布鞋。心又劇烈地疼痛起來,說:
&ldo;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呢?&rdo;
&ldo;我從保定出來好幾天了。&rdo;高紅說,&ldo;就是找不到你們。最後找到河間,找到楊司令員,才派人把我送到這裡。&rdo;她發現周天虹老是看她那身破衣和鞋子,也自覺寒磣,說,&ldo;楊司令員見我穿得太破,叫別的女同志送我一套衣服,一雙鞋子,我本來想洗洗澡換上它,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rdo;說過,淺淺地一笑。
&ldo;接到楊司令員的電話,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我怎麼敢相信呢?&rdo;
&ldo;你興許想到我會死吧,&rdo;高紅笑著說,&ldo;或者以為我已經死了。&rdo;
&ldo;那倒不。&rdo;周天虹說,&ldo;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輕易出來。我的惟一希望,是開啟保定城,砸開監獄,見到你。&rdo;
&ldo;告訴你吧,天虹。&rdo;高紅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ldo;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是講原則的。你也一定想知道我是怎樣出來的。告訴你,我出來得並不輕易。&rdo;
周天虹見高紅很敏感,連忙賠笑解釋道:
&ldo;你聽我說,高紅,我並沒有要審查你的意思。&rdo;
&ldo;不不,應當審查。&rdo;高紅說,&ldo;在敵人那裡呆了三四年,怎麼能不審查呢?黨應當審查,親人也應當審查。不過我告訴你,我一到保定,地下黨組織就同我聯絡上了。他們為了營救我,作了好幾年的努力,都沒有成功。最近,敵人有些恐慌,要把大批犯人轉到石家莊去,黨組織花了很大一批錢,才以&l;查無實據&r;為名,把我放了。黨組織就派人把我送到了根據地。這才找到楊司令員。我的介紹信已經交到組織部了,你還想看看我的介紹信嗎?&rdo;
&ldo;啊喲,我的女皇!&rdo;周天虹叫道,&ldo;想不到你在敵人那裡這樣厲害,回到家裡也這樣厲害。&rdo;
周天虹立刻感到,在她身上生長了一種極強有力的東西,和極強的自尊感。他也因此覺得她更可愛了。立刻撲上去,緊緊地擁抱著她,來了無比深長、甜蜜和憨厚的長吻。兩個人三年來無盡的渴念、想望、焦慮,都在這一個憨憨的長吻中融化了。
長吻過後,他仍然依偎在高紅的身邊,把高紅的手拉過來在手掌上把玩。這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她那雙可愛的手已經殘損變形,過去,她那雙手柔而且嫩,一伸出來指關節還有四個小窩窩兒,簡直像白玉一般。如果彈起琴來,簡直像梅花似的飛舞。可是這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不由得撫摩著她的手,心疼地說:
&ldo;紅,你的手怎麼成了這個樣子?&rdo;
&ldo;是那些王八蛋用拶子夾的!&rdo;
&ldo;將來還能彈琴嗎?&rdo;
&ldo;彈琴,恐怕不行了!&rdo;高紅嘆了口氣。
&ldo;高紅,&rdo;周天虹深情地望著她,&ldo;你受的苦實在太多、太重了!&rdo;
&ldo;也許這是好事。&rdo;高紅平靜地說,&ldo;只有經過煉獄的火,才能檢驗出誰是合格的戰士,誰是叛徒。&rdo;
&ldo;你說得對。&rdo;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