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周天虹和徐偏的團隊撤回勝芳。徐偏一路上悶悶不樂，很少說話。第二天他們在村邊墳地埋葬了那位在受降中犧牲的連長。這位連長，名叫杜升仁，生得身軀高大，英勇慓悍，戰鬥很有名，平素又與徐偏感情很好。在這位英雄下葬時，徐偏不禁痛哭失聲，在墓前停留了很長時間，才被大家勸了回去。午飯也沒有吃，就倒在炕上睡了。

下午兩點徐偏還沒有起。周天虹覺得自己的夥伴情緒不好，就來到他住的屋裡。只見徐偏依然在炕上躺著，悄悄走近一瞅，見他滿臉都是淚痕。周天虹輕輕地拍了他一下，半開玩笑地說：

&ldo;老徐，怎麼還在壓床板呀？&rdo;

徐偏一骨碌坐起來，擦了擦眼睛，紅著眼說：

&ldo;老周，你不知道，我心裡難受極了！&rdo;

&ldo;我知道你心裡難受。&rdo;周天虹勸慰道，&ldo;這樣的好同志犧牲，誰能不難受呢！可是你也不能不吃飯呀！&rdo;

徐偏端起茶缸子喝了點水，接著說：

&ldo;咱們到天津以前，老杜向我請過假，說是他母親日子過得很困難，雖然村裡有照顧，可是村裡收成也不好，糧食快斷頓了。我一看老杜紅著臉說出這句話，那絕不是假話。要不是出於萬般無奈，他是決不會說的。可是出於任務需要，我沒有批准他。我說，老杜，你看，很快就要勝利了，我們就要去接收大城市了，你那點兒困難，算什麼！等我們到天津受降以後，你再回去吧！他二話沒說，就跟我們去了。誰知道那些王八蛋不把槍交給我們，又誰知道老杜會得到這個結果呢？我越想越後悔，我真是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他的母親……&rdo;徐偏說著，又滴下淚來。

&ldo;這件事，我們可能想得太簡單了！&rdo;周天虹嘆了口氣。

&ldo;我還不是專為這個。&rdo;徐偏說，&ldo;想起受降問題我就有氣。不是別人，是蔣介石他把華北丟掉了；是我們，從敵人手裡一點一點奪回來。我們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呀！可現在為什麼他能受降，我們倒不能受降呢？這件事，不要說戰士們搞不通，老一百姓搞不通，連我也搞不通！&rdo;

&ldo;叫我看，上上下下都搞不通。&rdo;周天虹說，&ldo;因為這是荒謬絕倫的麼！毛主席就說，蔣介石連一擔水也不挑，就要下山來摘桃子。&rdo;

&ldo;我就不准他摘這個桃子！&rdo;徐偏怒氣沖沖地把桌子一拍，&ldo;他要來摘，我就同他拼！&rdo;

周天虹沉思著說：&ldo;這些天，我模模糊糊意識到，一場大規模的內戰，大概是不可避免的。&rdo;

正說話，王參謀手裡拿著一張報紙一份敵情通報進來了，一進來就說：

&ldo;現在是誰當漢奸誰升官。政委，你瞧，你的老同學高鳳崗，現在是平津保三角地帶的反共遊擊司令了。比你的官還大哩！&rdo;說過，又指著報紙說，&ldo;團長，你看，當了漢奸的閻錫山已經進了太原城了，而且是被日軍迎進去的，你看稀罕不稀罕！&rdo;

正說著話，警衛員在窗外喊：

&ldo;快出來看，過飛機哩！&rdo;

周天虹、徐偏一聽，果然由遠而近一片沉重的隆隆聲。徐偏跳下炕來，隨著周天虹出來一看，果然，一架一架的巨型運輸機，正接連飛過頭頂，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大約飛機將要在天津降落，已降低了高度，在陽光下可以清清楚楚辨認出美國的國徽。不要說這兩位團級幹部，即使解放區的老百姓，也都知道天上飛的是美國的飛機，飛機上載的是蔣介石的軍隊，他們的目標是到華北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