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觸動的利益太多了,朝中官員,許多背後都有地方豪族,差一些的,也是士紳,官宦出身……如韓粥那般破落寒門,有幾個?
越是大的豪族,就越抗拒,如今陛下雖也獲得了一部分人支援,但以『皇黨』之力,去抗衡滿朝文武,終歸是力有未逮。
要咱家看,最後若陛下強命,推行肯定是可以的,臣子總不會明面上抗命,但能否『落實』,『落實』幾成,就不好說了。」
雖常年在宮中,但智慧遠遠被低估的老司監嘆息道:
「方法再好,也要人來用。陛下的權威再強,可出了這京城,也要依靠那大大小小的官員來做事……正所謂現官不如現管。
歸根結底,那些出身豪族,且身居要職的官員不點頭,哪怕推行下去,也是陽奉陰違,錯漏百出。陛下這些日子,想必也不好過。」
趙都安沉默聽著。
他對今日局面並不意外。
正如孫蓮英所說,這盤棋不是好下的。
他熟悉的歷史上,每次變革,也都是內部阻力重重。
哪怕是集權帝王,大權在握,莫敢不從,但一旦觸及臣子的利益,也是以失敗居多。
何況女帝?
「咦,你小子這次怎麼沉默寡言的,不對,你不會是找咱家有事吧。」老司監眯起眼睛,察覺要素。
趙都安笑呵呵道:
「卑職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打聽些事。恩,您對宮裡的事務想必極熟稔……那元貴妃,可否熟悉其來歷?」
元貴妃?
老司監酒醒了一半,微微坐直,盯著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
孫蓮英從趙都安臉上的笑容中,讀出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每一次,對方要算計人,來找他求援時,都是這般。
「你又想對付誰?」
老司監沉聲問,渾濁的眼珠顯得很銳利:
「竟涉及到宮闈之內?」
以往,趙都安如何折騰,都在宮外。
但此番,竟涉及貴妃……性質便大為不同。
趙都安沉默了下,吐出一個名字:「李應龍。」
老司監瞳孔收縮,剩下的一半酒也醒了:
「你瘋了?!陛下可曾知道?」
說了一半,這位女帝心腹的老宦官搖頭道:
「不!陛下不可能讓你對付他,尤其是這個時候。你是自作主張?因為他得罪過你?等等……你難道已經掌握了他的一些把柄?與元妃有關?」
老宦官越說,臉色越凝重,帶著凜然與吃驚:
「元妃與李應龍有什麼關聯?」
這是他,都不曾知曉的資訊。
趙都安雙手沾著油花,這會慢慢地,用手撕開一隻烤鴨,將一半遞給老司監,又撕開一條肉吃了,舉止從容道:
「大人確定要聽麼?」
老司監沉默。
繼而,他緩緩重新靠坐在椅子裡,眯起眼睛。
片刻後,說道:
「總之,你不要想著這時候扳倒李應龍。哪怕你真能搞到足以送他進詔獄的把柄,也不能用。」
說著,許是怕他聽不進去,苦口婆心勸道:
「非是讓你忍讓,而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李應龍背後,是李彥輔,是整個李黨。而陛下如今正在推進新政,這個時候,絕不是與李黨開戰的時機。
你若對李應龍動手,無異於逼迫君臣搏殺,到時候,必是一場震動大虞九道十八府的動盪,朝局禁不起這樣的折騰!新政更禁不起!
你當陛下不想動他麼?不是動不了,而是要考慮代價!要考慮時機!什麼時候動,什麼時候不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