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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雖偏居雲浮,卻引得各地讀書人前往朝拜,偶爾講學,言論經弟子之口,足以傳入廟堂。
守墓十年不曾下山一步的正陽先生,出山第一站,北上赴京。
訊息一出,引得無數讀書人關注。
正陽從雲浮道走出時,身旁只有個書童。
與宋舉人見面時,身旁的追隨者就已有數十人。
宋舉人有幸逢此大事,難以抗拒青史留名的誘惑,撇下家業,也追隨老師北上。
如今京城在望,身後追隨者,就已上百人。
沿途更不知多少文人士子觀望矚目,他可以想到,等一行人入京時,又會掀起何等樣的轟動。
「都歇息吧。」
正陽先生朝眾人拱了拱手,眾人回以弟子禮。
繼而,所有人極為有秩序地開始紮營,不少書生擼起袖子,去附近撿拾枯枝敗葉,聚攏成堆。
等天光黯淡,晚霞散去,黑夜到來,天空濛上繁星。
這片山坳中,以中年人為中心,已點燃起一簇簇火堆。
這些曾經聽過正陽講學,分散各地,如今追隨老師聚攏而來的弟子們,紛紛從包裹中拿出乾糧,燒水吞食。
宋舉人因有家財,帶了僕從,不必親自做雜事,得以侍奉恩師。
他捧著燒熱的餐飯,經過一簇簇火堆,來到馬車前,朝盤膝於地,閉目冥想的中年人道:
「先生,請用些飯菜吧。」
內襯儒袍,外罩大氅,生著一縷美髯的正陽先生抬起眼皮,看了這個弟子一眼,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伸手接過那隻溫熱的瓦罐,手中捏起筷子,卻沒急著吃,而是說道:
「再過幾日,就該入京,你們送到這裡就該散了吧。」
宋舉人大驚:「先生,您……」
年紀與宋舉人相仿,氣度卻勝出一個輩分的正陽微笑說道:
「千里相送,終有一別,為師此行入京,受慕王爺所託,乃是要匡扶正學,與那牝雞司晨的女子帝王辯一辯禮法。
如此,便是大不敬,京城於我,便是龍潭虎穴,你等不必受我牽連,送到此處,已是有心,接下來的路,為師自己走便是。」
這話一出口,不只宋舉人,連周圍坐的近的一群讀書人也都急了。
紛紛表態,願誓死追隨,絕對不走。
正陽無奈地搖頭,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宋舉人見氣氛沉悶,說道:「先生,再給我們講一講義理之學吧。」
周圍眾人眼睛亮了,這是他們百聽不厭的學問。
正陽也沒有拒絕,雖處山坳荒野,篝火聚集,卻不耽誤講學功夫:
「你們要問什麼呢?」
一人說道:「先生再講講格物致知吧。我還是不很懂。《大學》中說,學習當遵循格物丶致知丶誠意丶正心丶修身丶齊家丶治國丶平天下的次序。
後面的好懂,但為何要先格物致知,才能誠意正心?格物致知在先聖典籍中,又只出現這一次,並無再動解釋,又該如何解?」
旁邊另一人說道:
「這個先生解釋過很多次了,天下之物莫不有其原理,我們若不能窮盡其理,便不能全知,故而我等為學,當窮盡萬物之理,探究事物之根本,如此日積月累,便可豁然開朗,融會貫通,近乎聖人。」
前一人困惑道:
「可我看前人鄭公說,格乃『來』的意思,物則猶事也。穎達之說,也有相似見解,善事隨人行善而來之,惡事亦隨人行惡來應之……
好似是說,我心善,善就會靠近我,我心惡,惡又會向我聚攏,就如君子近君子,小人近小人……又與先生所說不同了,我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