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導致整個下半場沒那麼大的硝煙,尤其在陸丶宋二人眼中,自家的恩師一次次丟擲問題,再由趙都安侃侃而談,予以庖丁解牛般的解惑。
就有種……
請教的既視感!
是的,請教!
就如同往日裡,他們這些弟子有了疑惑,向恩師請教一般的場景,卻發生在了此處。
只是請教的人,換成了正陽,解惑的「師」,成了趙都安。
這是何等古怪的一幕?
一位當世大儒,下一代的儒學聖人,幾乎放棄了防守,而是一次次向一個朝廷爪牙,武夫官員請教。
匪夷所思!
但聽了正陽辯論的陸丶宋二人,卻又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若刨除趙都安那過於小的年紀,以及過於狼藉的名聲。
純以學問理論看,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說,足以躋身當世一流行列。
「……老先生,綜上所述,若要我做個總結,便是這一句『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了。」
趙都安微笑著做了個收尾,淡淡道:
「我所述之心學,亦或稱之為新學,大體便是這些,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正陽先生坐在石桌對面,似乎在沉思,秋風吹過,他灰色長髯飄動,身上的大氅也抖動起來。
他想了許久,終於抬起頭,緩緩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您說。」
正陽先生忽然抬手,指了指這庭院中,參天古木下,不遠處一道石頭磊成的院牆中,一束紮根牆壁的花樹。
不知名的花樹早已凋零大半,只懸著幾片葉與捲曲的幾點小花。
正陽說道:「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院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
趙都安緩緩站起身,整理衣袍,俯瞰對面端坐的老儒生,平靜說道: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正陽一怔。
身後的陸丶宋二人,同樣望著那開裂的牆中花樹,恍然失神。
等師徒三人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趙都安兄妹已經離開了。
輕輕地走,就如輕輕的來。
「先生,他這就走了?沒有約定明日再辯?」宋舉人忍不住問。
師兄陸成瞥了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師弟一眼,無奈道:
「明日是梅園之會,先生要與董玄論學,自然不會再約。」
他扭頭看向仍舊怔怔坐在石凳上,盯著桌面堆積的幾片枯葉的發呆的儒學聖人,輕聲道:
「先生?天色晚了,我們該回去了,您今晚可不能再熬夜,得好好休息,不然明日該沒精神了。」
正陽先生沒說話,只是坐著,腦海中迴盪著趙都安說的那些話。
沒有表情,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唯有面上那異常的平靜中,彷彿醞釀著某種了不得的東西。
「回吧。」良久,正陽先生緩緩起身,平靜地說道。
然後邁步朝外走去。
兩名弟子跟在後頭,面面相覷,都察覺到了恩師心境的巨大變化。
「師兄,你說先生這是怎麼了?」宋舉人憋不住,低聲詢問。
年紀更小,學問氣度卻更勝一籌的陸成沉默片刻,神色複雜難言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我只擔心,先生的心,給那趙都安敗壞了。罷了,一切等明日吧,屆時就該見分曉了。」
……
當夜,正陽回到客棧,房間中的燈燭亮到了後半夜,才熄滅睡下。
陸成和宋舉人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