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太多何用?擔心太多又何必?就算她再怎麼勸說阻攔易宸璟還是會想辦法與她相見,不是嗎?他就是這樣的人,固執,倔強,總不肯聽她的,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她的一切。
“素鄢和錦昭儀正在勸說皇后出面,父皇也沒有定下處刑日期,還有轉圜的餘地。”扶著渾身無力的白綺歌靠坐牆角,易宸璟倒出一粒藥丸塞到她嘴裡,“把藥吃下,身上都要冷透了。”
易宸璟不說的話,白綺歌幾乎都要忘了小腹冰冷疼痛,許是相見的暖沖淡了寒症,只感受著他掌心溫暖就會湧出新的力氣。清醒片刻終於能看清,眼前清俊面頰還似分別時那樣稜角分明,然而那雙眼裡的深邃揉雜了些許黯然,不再像從前淡漠冷靜。
見易宸璟穿著小太監的衣衫,白綺歌大概猜到七八分,明白他來這裡並非光明正大,滿腹話語只能壓縮再壓縮,儘量言簡意賅:“南陲有人暗中搗鬼,劫走糧草輜重是新國安陵所為,但盜走砂炮、炮轟廣戍軍的另有其人,我見過這兩方首領卻苦無證據證明。目前已經知道的是這些人與胭胡國有莫大關係,和易宸暄有沒有暫時不能確定;還有,葉子是被宋慕傑慫恿才去劫囚的,順著宋慕傑這條線索順藤摸瓜,也許會有所收穫。”
“南陲的事我會找機會問寧惜醉,蕭將軍在那邊也會盡力幫忙,至於宋慕傑……”易宸璟頓了頓,表情有些困惑,“宋慕傑的死我也很意外。先前他被撤去侍衛總管一職,因著有皇后舉薦說情才又官復原職,若是他教唆小葉子前去劫囚,那麼在他之後暗中指使的人,究竟是易宸暄還是皇后?”
“是誰我猜不出,但這人的意圖很明顯——透過葉子劫囚將我推入更加不利的境地,進而逼你與皇上為此爭吵,甚至決裂。”
白綺歌的分析與易宸璟幾乎一致,然而這些資訊還不夠,他們沒有充足的線索推斷謀劃這一切事端的人是誰,最重要的是如今遙皇也成了他們的阻力之一,不先把白綺歌的死罪想方設法撤去,其他事情都無從說起。
困頓局面讓兩個人都陷入沉默,想起不知何時到來的處刑聖旨,易宸璟的心便隱隱作痛。
“平明時分我再走,你靠著我睡會兒。”
死牢裡沒有窗子更沒有沙漏,白綺歌根本不知道這會兒是什麼時辰,隱約感覺應該是夜裡。想想平明時分不過天色大亮,即便此時是傍晚黃昏,易宸璟能陪伴她的時間也只有短暫一夜罷了,如此寶貴的團聚,她怎麼捨得在睡夢中浪費?
倚著易宸璟溫熱身體,白綺歌無聲輕嘆:“人都說**一刻值千金,我倒覺得死牢一刻千金難買,跟著你,遇到的事總要與人間常規相反。”
聽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易宸璟也放鬆許多,兩個人窩在死牢牆角相互依偎,向彼此傳遞著自己的體溫。
死刑,聽著可怕,於他們而言總覺得並不是很接近,大概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沉浸在安逸裡的心還未甦醒吧。易宸璟說不好自己是怎樣一種感受,得知遙皇下了殺令時雖然憤怒,擔心卻是不多,那個讓他捉摸不透的父皇一直以來都陰晴不定、神神秘秘,在他心裡保留著不可戰勝的印象,在感情上對不起很多人,但把持朝政、明正決斷是無人能比得過的,所以他仍抱著一絲僥倖,希望在絕望中能見到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有白綺歌在身邊頭腦清靜不少,易宸璟又開始思索有關陰謀的種種疑點,等到周圍安靜無聲,均勻呼吸傳入耳畔時才發覺,枕在肩頭的白綺歌已然入睡。
數不清多少個日日夜夜輪轉走過,這是她幾個月來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
細算下來,分別已過百日,這是自白綺歌嫁入遙國後二人分別最長的一次。易宸璟輕輕側過身子把白綺歌攬在懷裡,下頜抵著她柔順發絲,閉上眼,忽地心情平靜下來,彷彿世間喧囂都失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