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的就是我經常突發肚子痛。有時玩著玩著,突然就肚子痛了,痛得滿地打滾,哇哇直叫。母親緊緊抱住我,讓父親在我的小手腕上 “扯痧”,有時扯了兩把痧,就不痛了。可有時把兩隻手腕和肚臍旁邊都扯滿了,可仍不見好。
有一次反覆發作痛了三天,母親揹著我去上街的藥店找劉餘堂先生診治,老先生說我肚子裡有蟲。母親買了幾顆使君子,讓我吃過的第二天,排出了幾條蛔蟲就好了。但過了不長時間,我又肚子痛了。母親嚇得沒辦法,忽然記起她在懷孕之前曾向庵堂許過願,這個願還沒有還,是不是菩薩作怪,懲罰她的兒子呢?
於是有一天,可能是我四、五歲的時候吧,母親備了許多的紙錢、香燭,提著一桶桐油,帶我到三里以外的西陵庵去還願。一路上母親重複著要我見了庵堂的女法師要如何如何稱“姥姥”,在菩薩跟前要如何如何跪拜,如何如何虔誠地向菩薩祈求保佑。
不一會兒西陵庵到了,一個戴著灰色瓜皮帽的女法師出來迎接,領我們到一個比我母親還高大的女菩薩面前燒香祈福。我見了菩薩早把母親告訴我所有要說的話都忘了,只知道作揖和跪拜。,
在我兒時的記憶裡,父親是個殘疾人,他個子很高,可能有一米八吧。但身體單瘦,背略有點弓,長臉、顴骨有點高、大眼睛、沒有很多鬍子。他說話發不出聲音,只有氣流衝擊咽喉和口腔發出的微弱震動聲。母親告訴我,父親青年時期患了鴨公癆,把喉嚨病壞了。
每餐吃飯的時候,父親總愛到外面的溝塘邊去吃。有一次我也跟著去了,我看見父親把吃到肚子裡的飯菜又從鼻子裡流出來,擤到溝塘裡像一條剝了皮的香蕉。我問祖母,祖母說是父親小時候愛摳鼻子,手上粘有食鹽,引起了甘蟲吃鼻子,把鼻子裡的間隔吃了。所以父親的鼻子無間隔,說話管不住風,吃飯送不到食道,卻送到了鼻子中,鼻子裡塞滿了飯粑粑,擤出來不就成了香蕉條條?並警告我,不要學父親的樣,千萬不要摳鼻子。
母親和祖母的話,我開始是相信的,後來有點將信將疑,但隨著父親英年早逝,事過境遷,始終沒有弄個明白。
1934年祖父去世了,因為徵兵打仗,大叔何祥知、二叔何祥月、三叔何祥福都被國民黨抓了壯丁。二叔和三叔都戰死在戰場,大叔在日本人轟炸長沙的時候,倖免於難,並結識了當時年僅15歲的楊雪蘭。楊雪蘭全家的親人都在那次轟炸中炸死了,她無依無靠,才嫁給我的大叔何祥知。大叔把嬸媽送回老家,自己又隨大部隊開到廣西桂林去了。1938年十一月嬸媽生下了他們的兒子何代明。
隨著祖父的去世,二叔三叔的戰死,大叔又遠在桂林,小叔還不到十歲,所以“榨油坊”就由我父親幫助祖母管理和經營,養大兩個弟妹。
我和何代明從小就是一對天生的玩伴。常常到“榨油坊”去擺家家和捉迷藏。
榨油的生意是有季節性的,要每年10月以後才有茶籽榨油。榨完茶籽油,再要到第二年的二、三月才能榨桐油。父親單靠榨油掙錢無法養活三口之家,閒來無事就到賭場去賭錢。父親賭錢很有節制,贏到一定的時候就抽腳走開,把贏回來的錢交一部分給母親,母親用這些錢來改善生活。小時候的我只要看到哪餐有豆腐乾炒肉吃了,就知道父親贏了錢。有時父親賭輸了,只要把帶去的本錢輸光了,就馬上抽腳離開,決不戀賭,決不欠賭債。
母親精打細算,常常不敢把父親交她的錢用完,要積攢一部分下來應急。記得有一次,父親的手氣不好,輸得沒有本錢了,成天悶悶不樂,唉聲嘆氣,母親就趕緊把平時積攢下來的一塊銀元交給父親,結果父親用這一塊銀元贏回了十幾塊銀元。
小叔年輕玩心重,不但平時愛到賭場去玩,即使榨油的時候也沒有心思,瞅一個空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