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來。
「你認識我的家?」
我搖頭,「在一次旅行中,停過兩天,很美,很商業化,的確是一個可以住輩子的地方,天氣好得不像話,天堂一樣。」
「也得有錢才行呀。」她笑,說了句很老成的話
「好象每個人都有錢的樣子。」我說。
「那倒是真的,沒錢的早就站不住腳了。」她說。
「香港也一樣,沒錢站不住腳,人人都想法子找錢,」我笑,「實在看不出讀文學可以讀出什麼名堂。」
「你父親有錢就行了。」
「你怎麼知道?」我奇怪。
她笑,「人家告訴我的,你父親開藥店,是那種中藥店,一格格小抽屜拉出來的那種。」
「的確是。」
她低下了頭,「難怪你說沒錢站不住。德明家開銀行。」
「也有搶銀行的——你怕不怕這個地方?」我說。
「怕?我還沒有看清楚這地方哩。」她說。
「你要不要看?我陪你——」
「這……」
「你好象怕我。」我笑說。
「怕你?才不是,只是有人說我故意勾引你,讓你教我功課而已。」
「你是一個驕傲的人,你也聽別人說的閒話?有一個中國寓言,說兩父子騎驢子進城,你聽過沒有?」
「有,後來左不是,右不是,把驢子扔到河裡去了。」
「可不是?所以,閒言閒語別總得太多。」我說。
「只是你不要誤會,我們是朋友,對不對?朋友管朋友。」
「我明白。」我說,心裡正酸著。
「可是,」她緩緩的抬起頭來,「你為什麼說我驕傲?」她的驕傲(3)她抬頭的姿勢就是一種離奇的驕傲,微微側著頭,眼睛斜斜的看出來,有半絲兒不置信,又有點洋洋自得,臉色的白,面板如玉,也是驕傲,甚至是用一手撐著坐在地上,也是不羈的坐法。
「因為你的感覺就是驕傲。」
「真的?」
「我沒有說你別的,我認為驕傲是種很好的氣質,並不妨礙人,除非那個人有自卑感,那又與你無關了。」我說。
她笑:「我認為我與你很談得來,至少在你面前,一點驕傲的成份也沒有。」
「你不自覺。」
她裝個鬼臉,走到窗外看著看看,她就說:「我想回家。」那聲音裡有某種成份的落寞。
我緩緩的說:「很小的時候,我很嚮往旅行,我問長輩:哪處最好?一位太太想了,告訴我:有愛人的地方最好。當時我並不明白,想想,果然是。」
玫瑰回味了很久,忽然說:「說得很對。」
「可見得千金難買心歡喜。」我說。
「是的,」她說:「錢算得什麼呢。」很有點難過的樣子。
我改變話題,「最近你在想什麼?」
「想回家,我真想回家了,有時候想起家要的一切,真會顫抖著哭一個晚上。除了哭不能做什麼。但是與老師商量,他們說我不一定是不及格的,至少等這個學期完了再說。我是怎麼想呢?花了這麼多的錢,勞了這麼久的神,轟轟烈烈的,忽然之間回去了,不免煙消灰滅似的可惜,我倒不是要面子,只是不開心。」
「別想著回家,」我說:「你不是找到新朋友了嗎?」
「除了你,除了德明,也沒有什麼朋友。」
「兩個還不夠?」
「很難說,總不如老朋友好,對不起。」
「沒關係,一個人念舊是應該的。」我勸她。
但是玫瑰瑪璃是越來越蒼白了,況且又發生了一件事,叫她心驚肉跳的事。原來玫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