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德明問我:「人家都說玫瑰反過來在追求你,有沒有這事?」他的臉色既緊張又好奇。
「廢話!」我笑,「叫玫瑰追求人?有可能嗎?」
「都這麼說呢!」他間:「那麼玫瑰每天上你家幹麼?」
「做功課。」我說。
「啊。」德明看了我一眼,「是,快考試了。」
這就緒了眾人的嘴,到幾時玫瑰才可以有點自由呢?就不過為了她長得比別人略好點,就什麼都不放過她,看樣子她也留不了多久。
德明問:「玫瑰與你,有可能嗎?我看你們性格也太不像了。」
我說:「怎麼會有可能呢,你們說笑也不該說到這種地步,我是真正的關心她,她也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可以說幾句話,你們就別造謠生事了。」
「你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們都成了什麼了?」德明問。
「你們都對她有企圖的,好的時候狗吃屁似的跟著她,嘗不到甜頭,就恨不得殺了她宰了她,這算朋友?」我笑:「捫心自問去!」
德明嘆息道:「好好,真正都叫你罵在裡頭了。」
我那個房間,倒真的成了玫瑰修心養性的地方了。
她靜了下來,幾個星期沒有一個約會,就是看書寫字的過日子。閒時她很起勁,拿了我的筆墨紙硯來開玩笑,在紙上寫一下午的字,沒個像樣子,就是劃她的符,總算名字是寫出來,還揚著叫我看。
功課她不做,她說:「反正就回去了,忙什麼?」
她是難得的,說不做是真不做,神仙菩薩也說不服她。任憑多寶貴的東西,說放棄了,她是真的不稀罕,並不是一時逞強,不過是空口說說,後來又回來了,她不憐惜的。我看著她深覺她稚氣純真,再有價值的東西如果不稱她的心,她也就算了。
別人做人總有個目的,或好好吃幾年書,或嫁個好的人,她一點打算也沒有,活到哪裡是哪裡,亂碰亂撮。如今年紀還小,有大人照顧著,如果有一天她父母有什麼事,那個時候。她恐怕會吃虧。
看了一半的聊齋,她又來拿紅樓夢。
我勸她,「你每天都耽誤在這種書上了,這種書你什麼時候看不得?你偏偏軋在這當兒看?快到圖書館去借了兩年的考試卷子來,我與你把功課溫習溫習。」
她偏著嘴笑了一笑,被她一笑,我覺得自己是一等一的俗物了,非常不舒服,也只好隨她去了。
她也很有心得,拿了書本說:「你看,這裡說得清清楚楚的:『也不過是三載五載,就各人幹各人的去了……』就譬如我與你,大家見了面,做了朋友,然而也不過幾年,大家就各散東西了,最可怕的就是各人做各人的事,並不覺得遺憾,也沒有思念——將來你會想我嘛?」
忽然來這麼一個問題,倒也叫我難答。
我想了一想,說;「各人自然要幹各人的事——不然怎麼活下去,當然你走了之後,我們還是照樣的吃喝,不過無論怎樣,我是會常常想起你的,想起很久。」
她笑了,笑得很開心。
我想她有什麼用呢?她就是沒想到這一樣。
其它同學還是到處傳玫瑰追求我,德明說我騙了他,什麼都不與他說,就跟我疏遠了。他是一個十分不通的人物,憑什麼我要事事對他說?這年頭,也有兒子做了什麼,父母還不曉得的,也有丈夫在外莫名其妙,妻子尚自以為幸福的,我也懶得理他。
玫瑰不會追求任何人的,我說過,我也沒有說錯。
她不過在我這裡找到了一點點的安全感,使耽了下來。
我是唯一不對她虎視眈眈的人。我有時候也陪她去看一場電影,她也把頭靠在我肩膀上。
給人看見了,又說:「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