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要戲耍身後追趕之人似的,便不覺看住,一路跟在後面,想要看看究竟那對蝴蝶能否逃離。
誰知一路穿花拂柳,竟來到了池中的滴翠亭上,寶玉這方看見前面撲蝶之人竟是素日裡最端莊知禮的寶姐姐,因想著她不再滿口經濟仕途,也有如此活潑一面,不覺心下快慰,正想上前招呼一起撲蝶,卻又看的寶釵剎住腳步,一副凝神細聽的模樣,以為寶釵又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也忙閉了口,在橋端站著,卻不防寶釵站了半晌,並不說話,因不耐煩,便開口道:“寶姐姐,那對蝴蝶都飛遠了,你呆站著幹什麼?可又不想要了不成?”
那寶釵在橋上聽到的正是墜兒和小紅說的帕子一事,正想躲開,萬沒料到卻被寶玉叫破,抬頭看小紅已經開啟窗子,此刻見到是她,臉上早已是驚疑不定,又看到寶玉自橋上走來,竟都唬住了。
寶玉看到小紅,不禁笑道:“你倒是會躲巧,剛你晴雯姐姐還找你呢?還不快回去看有什麼事情。”小紅答應著,忙和墜兒一起朝怡紅院走去。寶釵還想拿話遮掩,卻不防小紅已經去了。因想著小紅素日是個眼空心大、刁鑽古怪的主兒,生恐她羞惱成怒生出事來,便想著回頭如何安撫與他。可看到寶玉,本想招呼一聲,可想到自己身份,太子已然命人和母親商議納娶之期,因此也不理寶玉,只拿扇子半遮了臉面,徑自去了。
“哎,寶姐姐……”看寶釵並不回頭,寶玉不禁低聲咕噥,“怎麼回事?寶姐姐如今竟不理人?”一時摸著後腦勺有些納悶,卻又見文官、香菱、司棋、侍書等說笑著上亭子裡來。
“寶二爺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待著,襲人姐姐呢?”司棋笑著迎了上來。
“啊,我隨便逛逛。”寶玉支應著。“你們幾個怎麼湊到一起了?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她們呢?文官兒今兒怎麼不用學戲啊?”
“今兒不是要餞花神嗎,嬤嬤給我們放假,除了齡官,芳官、豆官她們也都來園子裡逛了。”文官手裡揚著幾根繡帶,眉目間笑的開懷。她們這些小戲子平日裡除了學戲的院子輕易不得出來,否則會被管教嬤嬤責打的,這好容易出來一日,自然要好好逛逛了。
齡官?寶玉腦海裡浮現了那張賀黛玉有幾分相似的面容,怯生生的,眼裡彷彿有水珠想要滾下來一般,語聲清脆如鶯啼婉轉,因此追問著:“怎麼你們都出來了?那齡官卻是不來逛的?她不喜歡嗎?”
文官嘆了一口氣道:“她哪是不喜歡,實在是病了,前兒還吐了幾口血,連床都下不來的,薔二爺讓人給請了大夫,雖吃了幾天藥,不過臉兒黃黃的,看著不大好。”文官說著也低下了頭,神色間頗有些悲涼的意味,像她們這種小戲子,連別人家的下人都不如,病了不過是等死罷了。齡官運氣還算好的,有個薔二爺照應著,還能請個大夫吃上幾劑藥。
“怎麼病的這麼嚴重?”寶玉大起憐惜之心,“薔兒就不能請個好點的大夫嗎?你們都出來了,那她身邊可有人照應?”
“應該是有的吧!”文官語焉不詳,難得有機會出來一天,誰還肯留在那裡,況照著薔二爺待齡官的情分,今日定還是要去看她的。
寶玉聽得怔怔的,腦海裡一忽復現出黛玉眉梢微蹙,雙目含嗔的面孔,一時又思及齡官眼顰秋波、嫋嫋婷婷的身姿,思及黛玉已去,不覺滾下淚來。司棋、侍書因素日是見慣了寶玉如此的,因此也並不放在心上,只道:“寶二爺,你沒事吧!”
寶玉頓省,以袖拭淚道:“沒事,你們好好玩吧,我且去了。”說著也不理眾女孩子,只一徑呆呆去了。一路上見到石榴鳳仙等各色落花,錦繡重重落滿一地,黛玉的話恍似響在耳邊,“這花也是有生命的,花之落如同人之隕,人尚能找一清淨之地,而這花卻身陷泥淖而莫可奈何,倘或有幸遇見憐花人,才有可能得一花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