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旁的那場刺殺,不是他遣人做的。他森然呼吸,沉聲道:“記得,我是永遠的大贏家。我不管要殺誰,誰便看不見明日的朝陽。”他怒目瞪視青衣人,自行解開了吳安正的腳鏈,那吳半仙有如待宰牛羊,自是嚇得魂飛魄散,一時又哭又叫。
青衣秀士靜靜旁觀,也不干涉,忽聽他道:“朱軍師,可以問您一件事麼?”黃袍客冷冷看他一眼,並未介面,青衣秀士嘆了口氣,低聲道:“您這些年來隱姓埋名、改頭換面,一個人在北京過活,心裡很苦吧?”
黃袍客沒料到他會突出此言,他愣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起來,聽他道:“你可憐我?我倒還可憐你哪!大名鼎鼎的右鳳軍師,上山下山、出家還俗,沒一樣由得自己,我捫心自問,好歹還明白自己在賭一局,你呢?一輩子東搖西擺,又想賭,又不敢真賭,堂堂的權謀術士,搞到這個地步,當真讓人捧腹發笑。”
青衣秀士聽得譏諷,倒也沒說什麼,只靜靜地道:“最後再問你一句話,那幾年同甘共苦的日子,你開心麼?”黃袍客原本神態囂張,無論什麼話都以諷刺口吻說出,陡聽此言,忽然雙眼微眯,目光竟是十分深沉。青衣秀士見他如此神情,卻也不多話,只是靜靜旁觀。過得半晌,黃袍客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那幾年……我確實很快活。”
青衣秀士幽幽地道:“那你又為何背棄弟兄?”
黃袍客笑了笑,容情竟是有些苦澀,他回眸望著青衣秀士,嘆道:“士謙啊……家家酒雖然好玩,可終究不能長久,不是麼?”青衣秀士聞得此言,雙肩竟是一陣劇晃。
黃袍客拉住了吳安正,幽幽地道:“念在昔日的兄弟情份上,我倆難得見面,特奉一個訊息給你。”他斜目望著青衣秀士,道:“九月一十九,天地情勢便要逆轉。知道意思麼?”
青衣秀士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你說得是政變?”
黃袍老人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無論情勢如何,在下還是一句忠言相勸,如果秦仲海不知悔悟,還要玩秦霸先那套家家酒把戲,怒蒼山即將片甲不留。到時籌碼用盡,莫怨敵人心狠了。”他目帶輕視,當下拉住了吳安正,邁步便行。
眼看黃袍老者便要離開,青衣秀士忽道:“別走,還有位老弟兄等著見你。”黃袍客哦了一聲,笑道:“還有人想見我?是止觀和尚呢?還是沐先生啊?”此次青衣秀士一共帶了三名刺客過來,止觀便是第三位,他出家前俗姓沐,黃袍客如此說話,自在表明他早已掌握全域性,只是不點破而已。
耳聽對方叫破布置,青衣秀士卻沒答話,只是輕輕搖頭。黃袍客微笑道:“士謙,我一直很喜歡你,壓根兒不想殺你。別為難我,好麼?”他拉著吳安正,便要行去,忽在此時,半空墜下一樣物事,正正打在面前地下。黃袍客咦了一聲,低頭去看,那東西卻是顆煮熟的芋頭,他雙目瞪直,心底一寒,便在此時,背後又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竟是掉了幾柄火槍下來。
黃袍老者面色鐵青,抓著吳安正的臂膀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這不是故弄玄虛,也不是濫擺空城計,怒蒼還有最後一道埋伏。在這顆熟芋頭面前,什麼心機詭詐全不管用。他一不求官、二不愛財、三不好色,無妻無子,了無牽掛,他是天下最自在逍遙的人。
閒人莫看,生人迴避,“九州劍王”方子敬……
駕到!
轟地一聲,一片火雲從背後直撲而來。與“劍王”為敵,便如生死簿上少了十年壽算,黃袍老者自知命在旦夕,他左手拖過吳安正,使勁向後一推。跟著雙足力撐,身子斜向左前方撲出。身形才一倒落,便從懷中掏出兩柄短槍,砰隆隆地雙響齊發。
風聲槍聲轟然而過,吳安正放聲大哭,尖叫道:“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