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十分厭惡地擰著鼻子。子謙突然覺得,他那神態有些讓人害怕。不過,她卻更喜歡這樣可以表露出自己心跡的同齡人。他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如果有什麼事,你可以找我嗎?”子謙突然說。
“有你這話就夠了。”
子謙明白他的意思。她有些失望。她真想為他做點什麼。
可惜那次沒有留下聯絡方式。
重新和他見面,竟然是一個月前的一個陰雨連綿的春日。
幾年過去了,她從這所高價學校的初中部升到了高中,可到了高中二年就退了學。家裡已經支付不起她那一年幾萬元的學習費用,她威風八面的爸爸,早已風光不再,甚至走到了人生盡頭,隨時都要一命嗚呼。過去熱鬧的家門現在門可羅雀,看病的費用到單位報銷也總是被無故推辭。爸爸在掌權時的目中無人,現在一切都有了相應的回報。住在這個銀行系統的小區裡,他們父女如同一隻混入面袋裡的老鼠屎。她每次出門買藥,都貼著牆根走路。由於爸爸的原因,自己的命運隨之改變,她不想見任何熟悉的人。
那天下著濛濛細雨。子謙打著一把小花傘,嚮往常一樣,沿著人行道的裡側低著頭走路。一輛計程車在路邊吱地一聲停下,司機把玻璃搖了下來,一雙眼睛盯盯地看著她,瘦削的臉龐,有著過早成熟的堅毅。一個聲音在霏霏小雨中飄了過來:“喂,是你嗎?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叫你呢,那個低著腦袋走道的女學生。”
她看著他。他留著個小平頭,臉瘦,眼睛挺大。她沒作聲。騷擾她的人並不多。那年輕人又說:“怎麼,你不認識我了?也難怪。那我就走了。”他正要發動汽車,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激動,大步地走了過去。還是那個頑皮的模樣,她彷彿又回到幾年前那些快樂的日子。
“啊,是你。沒想到你還認識我?”
他把頭探出車窗,讓涼爽的雨滴濺落在臉上:“我怎麼能不認識你呢?我的行長小姑娘。”
“你可別這麼說了。”她神情黯然地看了他一眼。他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好半天才想起一句該問的話:“現在應該是上學時間,你還沒到畢業的時候,怎麼沒去上學?”
她幽怨地說:“我退了。”
他奇怪,說:“退了?你是說退學了?”似乎受到了震動,他急忙開啟了車門,從車裡鑽了出來。
她聳了一下肩說:“我總不會說我是退休了吧。”
他問:“我說呢。我還到你學校找過你呢,可沒找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跟我可不一樣。”
她喉嚨裡有股苦澀的味道,說:“沒什麼不一樣的。也許我現在還不如你。你現在開起車來了?是你自己的車,還是給別人開?”
“怎麼會這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你不可以告訴我嗎?”
她搖著頭:“沒什麼好說的。”
他繼續問:“那你這是去哪裡呀?”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侍侯我爸爸。他得了肝癌。我現在去給他買藥。”
他一愣,說:“就是行長?”
她點頭說:“就算是吧。可他早就不是什麼行長了。”
“不上學就是為了他?”
“準確地說,是因為他。”
他有點搞明白了:“那所學校收費實在是夠高的。可是,你不該連學也不上啊。”他看到她並不想聽這些,又簡單介紹著自己說。“我現在給別人開車,一個月能掙八九百元。你知道,我也就這個水平了。家裡又買不起車。”
她理解地一笑,忽然又極為認真地說:“你每天是不是非常忙?又非常累是不是?你開車要小心呀。掙了錢也不要隨便花。錢這個東西有了它不覺得怎麼樣,一旦沒有了,就知道它是多麼